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許光達 | 上頁 下頁
一四


  叔侄倆談了許久,越談越多,時針已指向淩晨二點了。許德華慢慢進入了夢鄉。

  農曆八月十五的清晨,天剛濛濛亮,許德華立即起來,告別了堂叔,朝著長沙市黨部西街11號鄒希魯家走去,他的步子越走越快,他渴望早點見到自己的老師和讓他久久思念的桃妹子。

  清晨,雨早已停了,街道上空氣格外清新,他用力吸了一口氣。這時的街上行人稀少,可街面仍是水淋淋的,好像一面鏡子泛著光。許德華抬頭一看,已經到了鄒家的門前。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向前去叩門,卻無人開門。他瞪大眼睛仔細一瞧,門已上了鎖,鎖頭已經生了鏽。看來,這房子好久沒有人住了。他的心焦急起來。

  「老師和桃妹子會到哪裡去,難道會出事?」許德華面對生銹的鎖頭站了良久,不由擔憂起來。

  許德華失望地離開了鄒家,到哪裡去找呢?他迷惘地信步走著。

  這時,天已是大亮了。街道上行人匆匆而過,軍警一個個耀武揚威,橫行無忌。

  市面上店鋪還關著門。街道兩側的牆上貼著殺人的佈告。

  長沙,許德華對它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忘不了,在這裡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面對黨旗莊嚴宣誓;在這裡他開始了革命生涯,參加了長沙各界群眾聲援震驚中外的「五卅運動」的示威遊行。

  那年6月,他走在遊行示威的隊伍中,不時揮起拳頭高呼:「打倒帝國主義!」「向帝國主義討還血債!」

  突然,大批軍警趕來鎮壓遊行的群眾,許德華的頭被重重地擊了一棒,頓時,鮮血從他的面頰流了下來。他咬著牙,爬起來向一家院子沖去。

  院裡,有位青年婦女正在曬衣服,見有個滿面是血的生人闖進院子、嚇了一大跳。當她看清是個未成年的學生時,心慢慢放了下來。

  「你找誰?」

  「大姐,警察正在追我。」

  那位青年婦女猶豫了一下,當她看清這個青年學生頭還在流著血時,回身閂上了大門。

  「快進屋來躲一下吧!」

  許德華忍著傷口的疼痛,快步進了屋子。

  屋裡,有位十一、二歲的女孩。許德華一眼就認出她是桃妹子,便驚喜地喊了聲:「桃妹子!」

  桃妹子見進來一個滿臉血跡的人,先是嚇了一跳,當她看清是許德華時,吃驚地問:「五哥,你這是怎麼了?」

  「警察打的……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姐夫家。」桃妹子說。

  「大姐……真沒想到。」許德華有些不好意思。他急轉過身來,深深地給大姐鞠了一躬。

  許德華曾聽說過桃妹子的大姐嫁給了長沙警備隊的謝玄仁,但沒見過他們。這下見到了姐姐,卻是一幅狼狽相,真有些難為情。

  桃妹子的姐姐當然知道許德華是她未來的妹夫,可從來沒見過他長得什麼模樣,還時常為妹子的婚事擔心:「唉,她小小的年紀就訂了婚,真難為了她,要是他將來不是個正經人,可苦了我妹妹了。」

  可面前這個小夥子,一團英氣,真不錯,是個人才。

  「大姐,還愣著幹什麼,快找藥給五哥包傷啊!」桃妹子催促著。

  大姐這才回過神來,沖著未來的妹夫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地說:「瞧我,幾乎誤了事。」她找出了藥水、繃帶,讓妹妹幫忙,很快為許德華包紮好了傷口。

  「篤!篤!」

  有人在敲門。大姐一把把許德華推進屋,然後,讓桃妹子去開門。

  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進來的是姐夫謝玄仁。

  「五哥,姐夫回來了。」

  大姐緊張的心終於落了地。

  謝玄仁是鄒希魯一位同窗好友的兒子,在長沙警備隊供職,他並不喜歡這一職業,可為了謀生,不得不應付上級,違心地與群眾對立。此刻見許德華來了,冷冷地說:「你不好好念書,跟他們起什麼哄?」

  「姐夫,當今社會,國困民窮,反動勢力橫行肆虐,有志青年應該追隨真理,救民於水火……」

  桃妹子站在一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搞不清誰說得在理,只是從感情上覺得,姐夫不應當一見面就以訓斥的口氣對自己未來的丈夫說話。

  「姐夫,你能不能好好跟人家說話?」

  「你呀還小,什麼都不懂!」

  姐夫說著,也就不再訓斥許德華了。謝玄仁還是第一次見到許德華,平心靜氣地講,印象並不壞,桃妹子將來嫁給他,還是走運的。

  想到這裡,驀地,許德華眼前一亮,有了主意,他決定第二次敲開姐夫家的門。

  開門的是鄒靖華的姐姐,看到許德華來了,高興地喊了聲:「呀,是妹夫,快進來!」

  謝玄仁剛剛起床,見是許德華,親熱地迎過來握手問候。此刻在謝玄仁的心目中,許德華可是大大的出息了。尤其羡慕的是他進過黃埔軍校。作為軍人,他明白,黃埔軍校是將軍的搖籃,黃埔生在軍界、政界都是前程無量的。謝玄仁不再像第一次與許德華見面時那樣冷漠了,他為許德華端茶遞煙後,開始向許德華詢問外面的情況,瞭解時局的變化,政府的大政方針等等。

  許德華卻推說不知,並告訴姐夫:「我現在已經辭去了軍職,這次回來是想另謀條出路。」

  謝玄仁很是為許德華惋惜,恩忖著:不少人想進黃埔都進不去,黃埔畢業應該珍惜自己的前途。於是,規勸道:「德華,還是留在軍隊好,亂世出英雄,有槍就是王。」

  「我已厭倦了軍隊的生活,不敢看見流血,更怕槍炮響。」

  「要不,你留在長沙吧,我上峰還有熟人,我全力舉薦,憑你黃埔生這塊金字招牌,定會謀到個好差事……」

  許德華連連搖頭。他明確自己的使命,更知道眼下的處境,他不能也沒必要把自己的經歷告訴姐夫。

  許德華從謝玄仁處得知,鄒老先生受河北省一位當議員的老同學的舉薦,到河北省清河縣當了縣長。

  大姐告訴許德華,鄒希魯去清河縣沒帶家眷,只帶去一個堂侄兒鄒伯川當幫手。繼母回娘家去住。當許德華得知桃妹子回到了老家棣塘,同哥哥鄒競華住在一起,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才算落了地。

  許德華告別了謝玄仁夫婦,直奔故鄉——蘿蔔沖。

  太陽漸漸地落山了。長沙城的小吳門前,走來一老一少。老的瘦弱矮小,少的身高體壯。老的是「順記米店」的老闆許興順,少的便是一副學生打扮的許德華。

  大門前正中橫著拒馬,兩個衛兵背著槍在門口晃動,發現有人來,睜圓了雙眼,擺出一副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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