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王樹聲 | 上頁 下頁
七八


  領導同志聽說王樹聲的病情後,執意要送他回後方休養。王樹聲一聽就急了:「党是不信任我王樹聲吧?我說什麼也不要回去。放心,我一回大別山,准保百病都消。」

  果然,一進大別山區,一看到巍巍群山、蔥蔥密林,王樹聲心裡就像喝了陳年佳釀,爽心通暢,精神倍增。他領著戰士們更是快馬加鞭,歸心似箭。

  進入紅安、麻城一帶,王樹聲常常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經常向戰士們誇耀道:「我過去說的可不假吧?我們這家鄉就是人傑地靈,山也青,水也秀。」

  戰士們也常打趣道:「首長,這裡的水也准比別處甜吧。」

  這也真是說到了王樹聲的心裡,他就是覺得家鄉的什麼都最親,什麼都最好。

  途中,王樹聲接到了新的命令,任命他為劉、鄧大軍下的鄂豫軍區司令員。王樹聲覺得身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但沒有這壓力,哪來的動力呢?王樹聲下決心,這次一定不辜負黨的重托。

  說起鄂豫軍區,也是一卷翻不完的書。它在大別山區的中心,覆蓋湖北東部、河南南部,以及安徽西部諸縣,方圓達百餘裡,人口七百五十多萬。說它是本翻不完的書,正因為它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它東懾南京,西叩武漢,南扼長江,腋制中原,是敵人的咽喉要地,也是敵軍戰略上最敏感、最薄弱的地區。

  鄂豫軍區具有光榮的革命傳統。從大革命、土地革命到抗日戰爭,這裡的英雄人民,一直聽從共產黨的號召,不折不撓地和敵人作鬥爭。

  所以,王樹聲接到任命後,喜優兼半。喜的是這裡的有利內、外環境,憂的還是自己的那份重任。

  此時任中原軍區副司令員的李先念,則打消了王樹聲這重重的顧慮:「樹聲同志,首先我代表中原軍區和劉、鄧首長,祝賀你的任命和鄂豫軍區的建立。我主要想告訴你和大家,現在的形勢。

  與當年我們中原突圍時,大大不一樣了。我們劉、鄧大軍,已牽制住國民黨幾十萬軍隊,就要在這裡,我們最早的根據地——大別山,跟敵人決一勝負。我們沒有後顧之憂,只需要放手去幹就是!我和你都是大別山人民的子弟,我們一定要和大別山人民共存亡,為重建大別山根據地戰鬥到底!」

  一席話驅散了王樹聲心頭的陰雲。他緊緊地握住李先念的手。

  果然如李先念所說,這次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對國民黨反動派,幾乎是一把利劍深深插入了心臟。

  蔣介石又驚又怕,急調二十多個旅兵力,想要保護心臟,這次敵人的老套數「重點圍剿」不一定奏效。王樹聲經過數次征戰,對國民黨的先發制人這一套,早已明略在胸。鄂豫軍區一成立,王樹聲就制訂了周密的作戰計劃,與色厲內荏的敵人展開角逐。

  月光輕瀉,山川入睡。

  轉戰途中,王樹聲已帶兵來到乘馬崗附近。夜色裡的山是那麼清秀,樹是那麼蔥郁。王樹聲這些時日一直盡力吮吸著故鄉的山水氣息。在這寂靜的夜裡,他多想大聲說出埋在心頭已久的願望:「親人們,你們的兒子回來了!」

  尤其經過其中的一個山灣,那裡住著王樹聲的一位窮苦乾娘。王樹聲說什麼也忍不住了,他決定去看望,看望那位老人家。

  穿過叢叢樹林,撥開層層霧靄,王樹聲走得越來越急,越來越疾。那條路,一別竟然已是二十年過去了,終於,他來到了那扇小破門跟前。他舉起顫抖的手指,敲響了門。

  「誰……誰呀!」

  出現在王樹聲面前的乾娘,哪裡還是當年動人、健壯的模樣?現在她已分明是個白髮滿頭的老太婆了。乾娘面對的也不是那個健壯如牛的年輕小夥子啦。

  直到王樹聲喊出一聲鄉音十足的「乾娘」,老人家才失聲叫出:「喂!國伢—」她終於認出了自己日夜懷念的乾兒子。

  老乾娘一時淚如泉下,枯瘦的手顫抖著握住了王樹聲的手。

  一聲「國伢」,這地道的鄉音,這深情的乳名昵稱,觸動了了王樹聲一直以來心底最深的那根弦,他也眼發熱、鼻發酸了。

  王樹聲扶老人坐下:「乾娘,我回來看您,看鄉親們了。」

  「我可總算盼到了這一天了呀。」說著,她不禁用衣袖擦擦滾出眼眶的淚水。

  「乾娘,這麼多年來,您和鄉親們都受大苦了。」

  老娘歎了口氣,道:「國伢,這些提不得呀。」「乾娘,咱王家怎麼就留您一個人?」

  「他,他們……」乾娘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了,「那千刀萬剮的國民黨把我們王家的人都殺光了。其實何止是咱們王家的人,只要是鬧革命的人,曉得他們殺了多少畦!」

  「乾娘,我現在回來了,回來趕走國民黨反動派,解放鄉親們來了。」

  「國伢,你就是有出息!」老太太又壓低聲音道,「聽說,劉、鄧大軍來了這裡,你可去找找他們!」

  「乾娘,我們就是劉鄧大軍!」

  乾娘扶住王樹聲,上上下下看了看:「乾娘沒白疼你,你可真替咱王家爭了臉!」她笑道,「乾娘還記得你們當年初鬧革命的光景,那時,你搖著一根長矛子,攆著白狗,打得匪子們滿山跑,那個快勁!」

  「可不是!」王樹聲也笑了,「可不就在那個山頭上麼?那時我們的武裝,嘿!還真土!」

  就在這時,幾聲「汪汪」犬吠,劃破深夜的寧靜,顯得格外刺耳。乾娘一驚,拉住王樹聲:「伢呀,還忘了告訴你,這鄉里有國民黨的『小保隊』,這些狗腿子們常在深更半夜出來害人,還惡狠狠地嚇唬我們,說共產黨呆不長!」

  「乾娘,您放心,我們回來了,不趕走這些狗東西們,我們就不走。再說了,我們不是二十年前的愣頭小子了。」

  夜己深了,王樹聲和乾娘聊了許多。但王樹聲還有重任在身,只能告辭。

  臨走時,他從兜裡掏出三塊銀洋,塞到乾娘手中:「乾娘,這些年來,我這做乾兒子的不孝,讓您老人家吃了太多苦,這些錢算是我的賠罪。也算盡做乾兒子的一點心意吧!」

  乾娘執意不要,把錢還給王樹聲說:「乾娘知道你的心意。乾娘挺得住,這錢你自己省著用,好狠狠打反動派。」

  「乾娘,國伢只有這點表示,不然,國伢說什麼心也不忍。」王樹聲說著,就要給老乾娘跪下。警衛員見狀,也忙勸乾娘:「大娘,您就收了首長的這心意吧。」

  乾娘也實在扭不過這強性子的王樹聲。她接過了銀洋,說:「國伢,娘為你感到自豪!」

  「乾娘,時候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我就先告辭了。」

  乾娘摸摸王樹聲的額頭:「國伢,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鄉親們還都盼著再見你哩!」

  王樹聲點點頭,起身告辭了。

  大別山的窮苦大眾盼星星,盼月亮,做夢都在翹望的共產黨,真的盼到了。

  炮火隆隆,槍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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