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王樹聲 | 上頁 下頁
五〇


  悲痛之餘,他更充滿了滿腔怒火。抹幹眼淚,默默告慰戰友的亡靈,王樹聲又投入新的戰鬥中。

  西路軍在強敵圍追堵截的情況下,全部集中到倪家營子地區,被迫進行堅守。敵軍立即以六個步、騎兵旅及大量反動民團共七萬三千餘人,蜂擁而來,將倪家營子團團圍住,主動尋求與我軍決戰。

  倪家營子,南北長十六裡,東西寬三裡,像個長方形的軍棋盤,大小四、五十個黃土圍子,稀稀落落的點綴其中,像是豎立的棋子。倪家營子南面高、北面低,南半部叫上營子,北半部叫下營子。

  西路軍佔據著下營子的全部和上營子北邊的兩三個屯莊。三十軍在陣地的西南方向,九軍在東北方向,兩軍陣地相接,兩軍主力共八千餘人,另有總直屬部隊和五軍團剩下的小部分人,駐在下營子中部較堅固的土圍子內。

  王樹聲與政治機關的其他幹部親自下到連隊作鼓動工作。宣傳隊到街上貼佈告,寫標語,宣傳紅軍抗日救國主張,宣傳「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宣傳「打馬十大把握」,號召人民群眾大力支援紅軍。

  1月23日拂曉,敵軍發動進攻。敵人首先用炮火猛烈轟擊前沿陣地,在炮火的掩護下,敵軍貓著腰成群地往上沖。

  王樹聲站在坍塌的工事裡,親臨前線指揮戰鬥。他冒著槍林彈雨,沉著地指揮戰士們英勇殺敵。

  當敵人進到離我陣地二、三十米的時候,王樹聲一聲號令:「同志們,沖啊!」喊完,他一馬當先沖出了陣地。

  戰士們像猛虎撲食般跳出工事,眼冒怒火,手揮戰刀。立時,陣地上刀槍鏗鏘,血漿飛濺,直殺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敵人不甘心失敗,再次用炮轟,再次衝鋒。英勇的紅軍戰士就再次把他們打回去。一天內,不知要這樣重複多少次。

  這樣苦戰了一個多月,西路軍傷亡了好幾千人。沒有根據地,得不到任何補充,傷一個人少一個,打一發子彈少一發。沒收地主的存糧吃光了。勞苦人家的一點口糧也一粒一粒地從瓦罐裡倒出來,賣給自己的隊伍。可畢竟太少了!

  王樹聲雖憂心重重,卻從不掛在臉上。他仍然用那爽朗的笑聲鼓舞大家的鬥志。他還自編了一首歌,叫《起來吧,同胞們》:

  起來吧,同胞們,
  日本狗強盜搶佔我東北,
  又占我河山,
  中國快完了!
  我們要趕快團結,
  保衛祖國,收復失地。
  實行對日作戰,
  勇敢前進,前進,
  中華解放萬萬歲!

  王樹聲身在戈壁,仍心系黨中央,心系全國的抗日形勢。他是多麼想返回黨中央的懷抱,投身抗日烽火中去。但西路軍所執行的是一項更艱巨的任務,為「打通國際通道」而戰,就是死也要拼到底。

  戰士們在王樹聲的帶動下,一個個鬥志昂揚。即使是傷員,也不哭不呻吟。有的臥在麥秸上,有的幾個人背靠背坐在一起相互取暖。當王樹聲走到他們面前時,他們報以輕輕一笑,沒有任何怨言。

  戈壁荒灘,大漠冷月。

  一輪殘月吊掛在天空,發出慘淡的光,照著荒涼、黝黑使人覺得深不可測的戈壁灘。西路軍默默地行進在這無邊的荒漠中,星星指路,月兒當燈。

  可是,陣陣北風,如同狡猾兇殘的馬匪,硬是不肯放過衣衫襤樓的紅軍戰士,卷起荒灘上的砂礫,搖動著乾枯的駱駝刺和沙蓬,帶著噝噝的嘯叫,無情地鞭答著勇士們的肌膚。

  王樹聲夾雜在人群之中,匆匆地行進。經受高原風霜的吹打,饑餓勞碌的折磨,他明顯消瘦了許多,顴骨突出,嘴唇乾裂。但,他依然顯得那樣精神:破舊的棉祆外面套著單灰軍裝,腰紮一條寬寬的褐紅皮帶,兩眼炯炯有神,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這無邊的黑夜。

  王樹聲默默地隨著部隊向前走著,心情萬分沉重。兩萬多人只剩下幾千人馬,彈盡糧絕,這仗該怎麼打?他一邊走,一邊苦苦地思慮著。

  寒風依舊噝噝嘯叫,吹打著王樹聲瘦削的臉龐,可他全然沒有感覺,只是在考慮如何帶領這幾千號人馬擺脫目前的困境。

  經過一夜的急行軍,王樹聲和戰士們于拂曉抵達南流溝。連日的苦戰和跋涉,王樹聲困得連眼皮都支不起來了,可他連口水也沒顧得上喝,立即帶領戰士們挖槍眼,砍鹿砦,架木樁,構築工事。很明顯,西路軍仍處於敵軍的追蹤包圍之中,誰都不能疏忽大意,必須時時防範馬匪突然襲擊。

  天剛濛濛亮,西北方向的沙漠忽然卷起了滾滾煙塵,敵軍向紅軍的陣地蜂擁而來。王樹聲率九軍駐守南流溝的東南,一見敵情嚴重,他命令戰士們作好最充分的準備,待機而動。

  敵軍在大炮的掩護下,步步推進。敵人的機槍風暴似地掃射,圍牆被打得一溜溜的塵土,炮彈不斷在陣地上爆炸,炸起的土塊和飛塵令人睜不開眼,許多戰士被埋在灰土下面。但戰士們兩眼噴著怒火,死死地盯住敵人,準備沖上去搏鬥。

  很快,敵軍沖到我軍陣地前。王樹聲拔出駁殼槍,「呯、呯」兩響,放倒了兩個敵人。

  「同志們,上!」

  伏在陣地內的紅軍戰士,立即從塵土中爬起來,跳出工事,用大刀砍,刺刀拼,梭標捅,殺聲一片。從黎明到黃昏,勇士們就靠雙手與敵人肉搏了整整一天,每一個犧牲了的戰士周圍都躺著幾具甚至幾十具敵人的屍體。

  夜幕降臨,站在南流溝的河流邊,王樹聲又在默默悼念死去的同志們。

  慘淡的月色下,河水泛著黑色,一天的血戰早已染紅了這淺淺的流水,多少烈士的鮮血流入這荒山野流之中,消逝在戈壁灘上。

  王樹聲習慣地舉起了望遠鏡,只見敵人裡三層、外三層把南流溝圍個水泄不通,一堆堆野火燎起陣陣狼煙,部分敵人正在用沙包、箱櫃構築工事。

  隱約之中,王樹聲聽到陣陣哭號聲、慘叫聲傳來,附近的村莊肯定正在遭受敵軍的蹂躪。

  「戰爭無情,百姓何罪?這幫王八蛋!」

  王樹聲氣得咬牙切齒,仇恨的火焰使他忘記了疲勞與饑寒。一轉身,他又加入了戰士們修築工事的行列之中。

  就這樣,西路軍與敵人血戰了五天,才脫險而出。

  祁連山,綿延千里,重巒迭嶂。

  已不滿三千人的西路軍,疲憊不堪地行進在冰天雪他的河西走廊上。個個衣衫檻樓,傷痕累累,艱難地邁著腳步,仿佛穿了一雙鐵鞋。但他們憑著頑強的意志,強忍著傷痛,連夜趕路,爭取搶佔梨園口,控制進入祁連山的要隘,阻擋敵人進攻。

  3月20日淩晨,擔任西路軍後衛的九軍,剛剛趕到距梨園口還有八、九裡地的小村子梨園營,就聽見由遠而近傳來一陣馬蹄聲。朦朧的晨曦中,塵土飛揚,刀光劍影,無數的敵人騎兵追了過來。

  情況十分危急,敵軍已佔領了梨園口的東山頭,就要對九軍形成包圍。

  王樹聲和軍政委陳海松當即決定,分兵阻敵,由王樹聲率一部分戰士搶佔西山頭,掩護三十軍展開,由陳海松掩護部分機關領導向梨園口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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