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羅瑞卿 | 上頁 下頁
四二


  今天是黨校畢業典禮的日子,也是她同羅瑞卿結婚的大喜之日。夥伴們的打趣,使她不由得回想起同羅瑞卿相識相知的幸福經歷。那是她去年年底進北方黨校學習後的一天,在課間休息時,她收到了封信,信封上陌生的字跡告訴她,這又是一位求愛者發出的信號。她不願去猜是誰的信,將信夾在筆記本中,繼續上課。來黨校以來,她收到的這樣的信真是太多了。她收到過知識幹部寫的書法工整的長詩,也收到過工農幹部寫的字跡拙樸的要求約會的便條,有人還寫了整整一本情詩獻給她。起初,她心跳、臉紅、害怕,時間一長,她也就習慣了。她常常勉勵自己:我還年輕,我要好好學習。她也有自己的對愛情的獨特的理解:愛情應當是心靈相通,不應該是用嘴巴講出來的,而應當是雙方用心感受出來的。回到窯洞後,她打開信一看,前面的稱呼是「紫萍」。

  自從抗大轉移到太行山後,她即改名為「赤茜。」她很納悶:「是誰用諧音叫我原來的名字呢?再看信尾,署名是「洛水清。」治平的心跳起來,她想,這是誰呀?怎麼談情說愛還像搞地下工作一樣用化名呢?再看看信的內容,是約她晚飯後在村口相見。姑娘握信沉思,細細琢磨寫信的人是誰,心裡不禁一陣慌亂:這洛水清三個字,如果用四川話來說,不正是「羅瑞卿」的諧音嗎?她感到臉上熱乎乎的。又平心一想:也許是羅主任要找我瞭解情況呢。於是,她依約而去。她至今都清晰地記得那個晚上,淡淡的月色下,疏疏的柳影中,那個高大的身影……

  從此,在夕陽中的村外河邊上,小樹林裡,常常可以見到他們的相伴散步的身影。「七九河開,八九雁來」,隨著春天的臨近,他們漫步的距離也漸漸加長,路在他們的腳下在不知不黨中變得短了。在交談中,羅瑞卿對這位可愛的姑娘敞開了心扉,詳細談了自己的經歷,也說到了他到陝北後的兩次造成許多煩惱的不幸的婚姻。她認真地傾聽著他的訴說,心中既有感動,又充滿了理解與同情。她邊聽邊想:他的不幸已成為過去,只要他真心誠意地對自己好就行了,而他能夠敞開心扉談這些自己也不願回首的往事,正說明了他的真心。可她又常常為自己擔心,顧慮自己幼稚,閱歷淺,同他在政治思想水平上有很大的差距,恐怕不能當好他的助手。當她把這種心曲吐露給他時,羅瑞卿用充滿渴望的眼光望著她說:「你還很年輕,一切都可以學習,這正是你的長處」……啊,那是從桐峪鎮回黨校的一個晚上,月光下,羅瑞卿向她提出了結婚的要求。

  幾個月來的交往,她的心裡也洋溢起對他的愛慕之情。他緊緊地把她抱在胸前,輕聲詢問她的想法。她的心嗵嗵地跳著,眼裡滿含幸福的淚水,可她不願在他的面前顯出脆弱,只伏在他的胸前輕輕地點點頭,小聲說:「瑞卿,等我畢業再結婚,好嗎?」

  「幾號畢業?」

  「4月3號。」

  「好,婚期就訂在4月3號,我一天也不願多等了。我的好姑娘,我真心地愛你!」

  「哎,治平,小心腳下,羅主任是等急了呀!」

  夥伴們的打趣,使郝治平的臉上飛起一片紅暈。她嬌嗔地追打「揭短」

  的夥伴,姑娘們「咯咯」的歡笑與山間清泉的淙淙水聲相諧,在綠草如茵的山坡上蕩漾著。

  走到桐峪鎮口,羅瑞卿早在同志們和老鄉的簇擁下立在那裡了。她們被簇擁到新房——一座在太行地區少見的新式兩層小樓裡。羅瑞卿一邊走一邊告訴她們,為了避免驚動更多的人,沒有將舉行婚劄的日期告訴彭德懷、左權等領導同志,出席婚禮的就是野政的一些同志。

  進到院子裡一看,這些人早早就來了。北方局黨校的「娘家」人一到,小小的屋裡便座無虛席。老鄉家的孩子們也來湊熱鬧,更擠得滿滿當當的。

  桌上放著花生、紅棗、核桃、柿餅這些太行山區的土特產。大家一邊吃著,一邊說著,新房裡不時傳出陣陣歡聲笑語。

  傍晚時分,客人們陸續散去了。山區的天,說黑就黑,在小油燈下,羅家夫婦相對而坐。

  羅瑞卿熱切地望著燈光下嬌媚的新媳婦,動情地說:「治平,今天我真是太幸福了。我還記得1938年10月六屆六中全會期間,你穿著工裝褲跳工農舞,那白襯衣、藍色背帶,襯得你的白嫩臉龐好俊俏喲。」

  郝治平聽了丈夫動情的讚美,心中的幸福之泉砰然打開,她撲進丈夫寬闊的胸膛,幸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繼續傾聽著丈夫的訴說:「治平哪,還記得那次在延長縣嗎?你向我敬了個禮,便走開了。我停下腳,把你叫住,問你是哪一個單位的,叫什麼名字,幹什麼工作,你回答完又走開了。那個時候你好高傲呐!」

  郝治平用小拳頭捶著丈夫的胸膛,嬌聲說道:「那時候你是副校長,我是一個基層幹部,我們以前又不熟悉,難道還要人家主動同你拉呱兒不成?」

  羅瑞卿把妻子抱得更緊一些,他把頭附在妻子的耳邊,輕聲說道:「親愛的治平,我早就愛上你了,我愛你的純潔、真誠,我渴望著同你結為終身伴侶,共享幸福,共度憂患……」

  這對患難中的情侶呀,在這新婚的幸福時刻,該有多少的知心的話兒要講啊!

  伙房送晚飯來了,有小米飯和特地燉的一碗雞湯。這是總務處特地為他們準備的晚飯。

  他們坐在了飯桌旁。羅瑞卿將雞肫夾到了郝治平碗內,對妻子說:「這個最好吃,你吃了吧。」

  「最好吃你怎麼不吃?」

  郝治平又將它夾回了丈夫的碗裡。

  兩人誰心裡也明白,在這艱苦的環境裡,平時常吃的是黑豆,小米算是細糧,青黃不接時就吃糠,為了便於下嚥,糠裡就摻一點柿子。沒有青菜,只能吃野菜、樹葉,鹽水煮土豆就是最好的菜。

  讓來讓去,最後羅瑞卿將雞肫一分為二,一人吃一半。

  「這下平等了吧?」

  這對幸福的人相視而笑了……

  從此,羅家吃雞,雞肫總是剖成兩半,他倆各吃一半。

  1942年初。太行山區遼縣麻田村。

  1941年至1942年,是敵後人民抗日戰爭最困難的時期。日本侵略者為了把中國變成它進行太平洋戰爭的後方基地,在中國佔領區殘酷地進行殖民統治和經濟掠奪,並且集中日、偽軍反復「掃蕩」共產黨領導的敵後抗日根據地。羅瑞卿率抗大一進入敵後,便經常碰到反「掃蕩」。到1941年之後,這種鬥爭就來得更加頻繁了。為了適應頻繁的反「掃蕩」的需要,野戰政治部機關也軍事化了,共編為第四、第五兩個連隊。已分配到政治部秘書處的郝治平任四連指導員。

  1月,郝治平分娩剛剛十一天,便趕上了反「反蕩」。部隊開始轉移了。

  孩子被放進一個墊了小棉墊的木筐,蓋上小棉被,由通信員背著走。

  這一天,風雪彌漫,滴水成冰。郝治平的頭髮、眉毛都結上了霜花。她十分想看看女兒,但部隊在轉移,沿途又無處可以避風。

  羅瑞卿也十分擔心女兒的處境。他解開馬褡子上的一塊油布,蓋在木筐上面,然後,又策馬去指揮部隊和機關的反「掃蕩」戰鬥。他不時地回頭望望。在當時,一塊油布就是羅瑞卿作為父親能夠給予孩子的最好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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