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黃克誠 | 上頁 下頁
一一


  在目前革命處於低潮的情況之下,繼續在村子裡潛伏並非長久之計,但是,不在這裡又到哪裡去呢?

  黃克誠左思右想,決定離開永興,到外邊尋找黨組織。李卜成對此表示同意。

  兩人便開始了外出的準備。這不,兩人每天在山下曬太陽,就是為了外出找黨組織。因為,在山林裡呆久了,很少見陽光,兩人臉色蒼白得很,如果外出,肯定惹人注意。

  這時,黃克誠的弟弟送飯來了。

  黃克誠接下飯籃,打發弟弟一走,便對李蔔成說:「這幾天風聲很緊,我們還是把飯拿到山上去吃安全些。」

  李卜成曬著太陽,不以為然:「你怕什麼?難道吃頓飯的工夫,敵人就會來嗎?」

  黃克誠也不搭話,端起飯就往山上走。

  李卜成尤奈,只好隨著黃克誠上了山。

  兩人剛爬上一個高坡,還沒有進入樹林,一股民團突然出現並包圍了山下的村子。

  兩人見勢不妙,一頭鑽進了樹林裡。

  李卜成內心緊張,一慌神,摔了個大跤。

  黃克誠一瞧他那副樣子,與剛才不以為然的神情判若兩人,忍不住半開玩笑道:「你慌什麼?難道吃頓飯的工夫,敵人就會來嗎?」

  李卜成有些不好意思:「幸好我們沒有在山下吃飯,不然的話,這次可就逃不脫了。」

  黃克誠與李卜成不知道,黃克誠的弟弟在送飯回家的路上就被敵人抓住了,好不容易才脫身。但是,敵人沖進黃克誠的家,把他老父親抓起來拷問,並且將全村男女老少趕到打穀場上,逐個辨認,企圖抓住黃克誠,折騰半天,毫無所獲。黃克誠的父親並不知道兒子潛伏在家,但是敵人仍不放過他,想把他帶走。幸而有個豪紳說了句:「這老傢伙一點油水也沒有,帶走也沒有什麼用,反而白管飯。」於是,敵人才把老人放了。

  經此一事,黃克誠二人知道此地已經不可久呆,他們決定離家出走,尋找黨組織。

  臨走之前,已經在山林潛伏幾個月的黃克誠終於回家與父母見了一面。

  父親不過是個老實、膽小怕事的農民,憑空遭受抓捕拷問,自然心中窩火,所以一見黃克誠,氣得暴跳如雷,一邊用手指著黃克誠,一邊放聲大罵。

  但是,畢竟是自己兒子,罵著罵著,已是氣噎哽喉,不能成聲。慈祥善良的母親也在一旁說起了風涼話:「這都是你們讓他出去讀書的報應!這下可好,讀書讀成氣候了,讀得好!讀得好嘛!」

  哥哥、嫂子、弟弟站在旁邊,不便作聲。

  黃克誠面對老父老母,心情複雜,想說幾句,又不知道怎樣開口。於是,一扭頭出了家門。

  黃克誠未曾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與老父老母相見!當他再次回來時,只能在父母那長滿亂草的墳前加把土,來撫慰父母在天之靈了。

  一個月落星疏之夜,黃克誠與李卜成悄悄翻過黑黝黝的山巒,離開家鄉,踏上了尋找黨組織的艱辛征途。上海。五光十色,一片繁華。

  黃克誠與李卜成走出火車站,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心裡多多少少有點忐忑不安。

  自從離開永興,兩人下輪船、爬煤車、坐火車,一路輾轉,一路風塵,終於來到了上海。

  他們途經長沙、南京時,試圖僥倖碰上個熟人,尋找到黨的關係,但是一切都是徒勞。

  上海是中共中央所在地。也許能夠找到黨的關係。可是,兩人初來上海,人生地疏,聽說上海又很大,希望碰上一兩個熟人,不亞於大海撈針。置身于擁擠的人流,繁華的街道上,兩人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兩人先找了一個便宜的住處,然後開始了尋找黨組織的不懈努力。

  他們白天四處遊蕩,希望碰上個熟識的同志;有時,走累了,就鑽進書店看書。

  轉眼間,兩個多月過去,兩人身上已是一文不名,生活日見拮据。

  黨組織找不到,生活沒有著落,房東天天逼租,兩人心中焦急,開始四處我工作,厚著臉皮去找人求助。

  一天,黃克誠在報紙上看到了「黃壁」這個名字,他不禁怦然心動。黃壁是永興縣人,曾留學日本,在家鄉頗有名氣,因而黃克誠久聞其名。黃克誠從報紙上得知,黃壁現在上海兵工廠擔任炮彈部主任。黃克誠趕緊用化名給黃壁寫了封信求助。幾天之後,黃壁回信了,約黃克誠到廠裡面談。黃克誠真是喜出望外。他立即趕到了上海兵工廠,黃壁在辦公室裡接見了他,還沒有來得及談幾句話,黃壁因有要事,便委託他的親戚兼同事與黃克誠面談。

  不一會兒,黃壁的那個親戚兼同事走進了辦公室。黃克誠一見,心中吃了一驚。原來,此人叫鄧豐立,與黃克誠的姑父同村,是當地有名的大惡霸,湘南暴動失敗後,此人殺害了不少參加暴動的農民和共產黨員。黃克誠與他曾謀過面。也許是這幾年來黃克誠變化比較大,鄧豐立並沒有認出他來。

  幾句寒暄過後,鄧豐立問起了黃克誠過去的情況。黃克誠鎮定自若,編造了一些情況,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鄧豐立得知他是永興下青村人,突然問道:「下青村有個黃時瑄,你認識嗎?」

  黃時瑄是黃克誠讀私塾時的名字。黃克誠坦然回答:「過去在家時認識他。」

  鄧豐立追問:「黃時瑄現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黃克誠答道:「我離家出來很久了,從沒有跟他聯繫過,也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

  鄧豐立惡狠狠他說:「他是個殺人放火的共產黨!」黃克誠故作驚訝:

  「啊?!他那樣的人還會是共產黨,真想不到。」

  「他領頭在我們那一帶搞暴動,當局正在通緝他。」鄧豐立聲色俱厲,「我要是見到他,決不能輕饒他!」

  「他那種人也會搞暴動?真看不出來。」黃克誠一聲感歎。黃克誠把話題一轉,問起了鄧豐立一家人的情況。最後,當黃克誠從對方口中得知黃壁今天不能回來時,他趕緊說道:「既然黃壁先生今天不能回來,那麼我改日再來拜訪,今天就此告辭了。」

  說完,黃克誠起身告退,鄧豐立一直送到工廠門口才回去。黃克誠目送鄧豐立遠去,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看看自己的手心,已是一把汗。

  黃克誠再不敢去找黃壁,只好另謀他路。

  天氣越來越冷,雪花漫天飛舞。街道上濕漉漉的,行人稀少。

  黃克誠與李卜成經濟來源早已斷絕,日子更加窘迫,黨組織也一直尋找不到,看著窗外雪花在寒風中飄舞,心裡不免苦澀。現在已經是1929年的1月了。黨組織到底在哪裡呢?幾天之後,天空晴朗,太陽也露出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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