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毅傳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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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幫會是舊上海一大黑暗勢力。下層各行各業都有「霸」。扛碼頭的有「碼頭霸」、偷錢包的有「扒竊霸」,還有「菜場霸」、「人力車霸」、「糞霸」……這些流氓集團以青幫、洪幫為主,成了上海底層社會的實際控制者。對此,中共華東局在進城前早有準備,通過潘漢年與逃去香港的幫會頭子杜月簽談妥,接管後他們不動,我們不殺其上層。入城後,陳毅又親自派幹部找到留在上海的黃金榮,要他按政府法令辦事,並管束門徒,不得再為非作歹。80歲的黃金榮唯唯從命,並將手下所有大小頭目的花名冊呈交給軍管會。後來,一批罪惡深重、民憤極大而又繼續作惡的流氓惡霸如「江北大亨」、「碼頭春寶」等被先後正法,刑場周圍幾千群眾放鞭炮慶賀。不出兩年,盤踞上海半個世紀以上的黑社會勢力,便基本肅清。 妓女,解放時登記在冊的近2000人,未登記的暗娼就不計其數。妓院封閉了,街頭暗娼卻難禁絕,有個晚上甚至拉客拉到陳毅警衛員頭上了。再三研究,陳毅同意民政局、公安局送來的方案:派便衣上街「釣魚」,「釣」到一個送上車一個。結果幾天下來,漕河涇婦女教養所裡就收容了近4000個妓女。入所第一件事是逐個為她們全面體檢,結果發現70%以上都患有性玻一筆不小的外匯費用報到陳毅面前,治梅毒用的青黴素當時全靠進口。 美蔣封鎖,要從香港轉口,價錢更高。陳毅說:「不管花多少錢,也要治好她們的玻別的地方可以省,這筆錢不能剩」他又說:「對她們這些人,我們有幾條:一是給治病,二是治好了給職業,三是參加工作以後各單位要照顧她們的婚姻問題。」這些多少年被任意買賣、蹂躪、遭人鄙棄的女性,第一次得到了真正的同情和關切,許多人感動得哭儘管教養所裡的新生活很多人一時難以適應,怨伙食差,嫌勞動累;儘管一度有壞人造謠「政府要把妓女送到西伯利亞去」引起惶亂;但新的享有人的尊嚴的勞動生活,畢竟逐漸吸引了她們。她們有的學會了技術,轉去紗廠當女工;有的到蘇北安家落戶;有的後來還當了幹部。短短的一兩年內,上海街頭的妓女硬是絕了跡。 這不能不使西方世界為之驚歎折服。 上海的棚戶區「滾地龍」是有名的。滬西有個「藥水弄」,陳毅親自去看過了,還同破衣垢面的居民們談了話,又請專管城市修建的工務局長趙祖康去看。趙局長看後不禁歎息:這裡四周煙囪噴灰吐霧,化學品氣味沖天,豬棚似的小屋七歪八斜,沒有路燈、自來水,也沒有道路、垃圾箱,死老鼠、爛菜幫泡在髒水溝裡……陳毅在趙祖康面前攤開市區地圖。市府已佈置專人作了全面調查。陳毅指著一大片密麻麻標明的黑圓點說:「象藥水弄這樣的棚戶區,全市大大小小300多處,再加上幾萬戶零星棚戶,居民近百萬。就是說每6個上海人中,就有1個住在這樣的地獄之中!」他和趙祖康及幹部們反復討論,在目前經濟困難的情況下,先解決棚戶區吃水、用電及廁所問題,以後再逐步改造。 趙局長親自帶領扛著標杆的測量隊來到了藥水弄,改善棚戶區的工程在上海全面展開。填坑修路,鋪設水管、下水道,植樹裝燈,建立公共廁所……4年之內,全市有180多處象藥水弄一樣的較大棚戶區,由國家投資進行了改建。1952年,第一個工人住宅區——曹楊新村拔地而起。新樓成群,綠蔭夾道,還有學校和商店,這在上海在全國都是第一個。陳市長曾多次去新村看望工人家庭,並親自佈置繼續建造。 上海在變!沒有了煙館賭場,沒有了舞女妓女,青、洪幫消聲匿跡,社會風氣日益健康向上,人們親眼看到了化腐朽為新生的奇跡。 波蘭一家報紙說:「解放了的上海,再也不是『世界污水溝』了。」印度《實業報》主編拉吉積紹·辛格來上海參觀,漫步街頭與市民們談話,回去後寫了專稿《上海的奇跡》,其中讚歎道:「新的人民政府管理下的上海,是東方的驕傲!」 陳毅的女兒是1950年在越變越清淨的上海降生的。連生了3個兒子,「男聲齊唱」,未免單調,第4個終於是女兒,姍姍來遲,小名就叫姍姍。姍姍能憑窗遠望時,她爸爸治理的上海是美麗的。 第四節 利用,限制,改造 與資產階級又聯合又鬥爭,是中國革命的一大特點。黨內路線錯誤的發生,或是「左」傾或是右傾,都直接間接地體現在與資產階級關係問題上。 因此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建國後每當國內經濟戰線發生大的矛盾鬥爭時,陳毅作為資產階級最集中的上海市的市長,總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1950年3月,為徹底扭轉10多年來通貨膨脹失控局面,中央實行財經統一,物價開始穩定並有大幅度下降。物價一降,人們愈不慌買東西,通貨膨脹促成的虛假購買力消失了,產品滯銷,企業家蝕本嚴重;數月前認購的公債倒反升值,增加了繳款的困難;加上國家加緊稅收,資方負擔加重,嚴重的危機開始威脅上海。2月份關廠53家,關店349家,勞資糾紛592起。 工人店員發不到工資無力支付孩子們的學費,預計3月份開學後全市私立中小學將有30%要停辦……陳毅知道國家經過25年戰爭,經濟已百孔千瘡,收公債納稅款涉及國家全域利益不得動搖,可是——稅務局長報告:補稅增稅的款子收不上來,資本家賴帳的、哭窮的、自殺的、假自殺的都有。大企業家劉鴻生來信訴說:公債買了十幾萬份,現要交款,還要納稅、補稅、發工資,存貨賣不動,資金沒法周轉……乾脆把全部企業交給國家算了,辦不下去了。陳毅接見問需貸款多少能維持?答曰:200多億。①陳毅應允加以考慮。但其它成千上萬企業的困難怎麼辦?不斷有廠店倒閉。資本家被索薪的工人包圍,有的資本家就煽動:「我的錢都交稅買公債給政府拿去了,你們找政府去要好了。」有的店關門停業,門外寫「關店大拍賣,為了交公債。」有的職工拿不到工資就分廠分店,甚至發生了搶糕餅鋪、遊行請願、撕毀領袖像的事件。 ①折合後來幣制改革的新人民幣為200多萬。新人民幣1元折合老人民幣1萬元。本章下同。 這時,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開會要派人去京參加全國統戰會議,陳毅特地趕來囑咐道:「資本家交稅買公債是完全應當的。國家財政收入要平衡,這是人民最高利益,決不能含糊。但是擠牛奶不可以把牛擠死。現在是階級關係緊張。你們去北京開會,就要反映這方面的真實情況。」 然而,上海的局勢使陳毅感到還有必要由他親自向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報告要求減緩稅收公債。他思慮再三,對報告怎樣寫心中仍感無把握。憂慮何在?3個月後在中共七屆三中全會上他說明了當時自己的心情:「最近,就是2月轟炸、3月搞公債稅收,這段時間最緊張……這個緊張主要是跟民族資產階級的關係和民主黨派的關係,同時發展到踉工人學生的關係。究竟是共產?還是搞社會主義?還是堅持共同綱領?這是一個很大的政治問題。我們過去收稅比較輕,多照顧,進步比較慢,量力而行,究竟是正確的還是不正確的?我們發生了動遙是不是代表資產階級呢?照一照鏡子並不十分象,搞得很恍惚,精神搞得很不安。」 但作為一個經歷了30年鬥爭鍛煉的馬列主義者,陳毅最終還是認定:「講真話,天不會塌。」3月12日,他親筆起草以個人名義向毛澤東主席並中共中央發出了第一份反映上海困難情況的報告,數據翔實,預言「3、4、5三個月尚有可能更嚴重的停閉」,並建議「上海負擔5000億元稅收任務必須完成,但步驟上應作詳細考慮。」具體包括:交公債限期延至4月底;稅收責成本年完成,不必每月逼催逼交;不得已時政府應負擔部分失業救濟;對私人資本資金周轉和定購方面應考慮必要扶助。 電報發出,中共上海市委、華東局又連續召開工商界人士座談會,陳毅與譚震林等一起出席,聽資本家「踴躍訴苦」。他們認為資方所提出的要求政府給以代紡代織和改進稅收具體方法的意見,應適當考慮。3月24日,陳毅將上述情況和意見第二次電告中共中央。同時,他開始將注意力轉到稅收問題的爭論分歧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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