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賡傳 | 上頁 下頁


  這樣,又迫使國民革命軍於1925年10月1日舉行第二次東征。蔣介石任總指揮兼第一軍軍長,周恩來任總政治部主任兼第一師黨代表,第一師師長是何應欽。這一次革命軍實力比上一次東征時強大了,又有廣大人民支持,所以進展很快,卻受到了惠州城的阻攔。

  惠州城三面環水,一面枕山。城垣堅固,易守難攻。惠州縣誌上有描寫惠州地勢的詩:「鐵鍊鎖孤身,飛鵝水上浮;任憑天下亂,此地永無憂。」傳說自唐代以來,該城固若金湯,從未被攻破過。10月11日東征軍掃蕩了外圍守敵,佔領了飛鵝嶺,由第二師第四團攻城,由於步、炮不能很好配合,第四團連攻兩天,傷亡慘重,果然未能攻破。在議論紛紛聲中,蔣介石提出撤軍主張,周恩來堅決反對,認為撤軍要動搖軍心,而惠州城也不是不能攻克的,問題是要改變戰術。怎樣改變戰術呢?在眾說紛紜時,周恩來提出:改四面圍攻為三面進攻,網開一面,讓敵人出逃後聚而殲之。當這個意見被採納後,周恩來又命蔣先雲等組織党團員為敢死隊骨幹,帶頭登城。

  陳賡這時在第四團當連長,這個團所有的連長都是共產黨員,戰鬥力特別強。戰鬥發起後,陳賡率領自己的連隊,奮力爬梯子登上城頭,敵人子彈打中他的右腳,他拔出彈頭像沒事人似的繼續衝殺,浴血奮戰到第二天傍晚,敵人主力被殲;順著「網開一面」的道路逃出城的敵人,也被預伏的革命軍殲滅了。

  這支陳炯明最精銳的部隊被殲後,敵軍望風而逃,東征軍長驅直入,迅速向潮州、梅縣地區前進。蔣介石看中陳賡作戰勇敢,就下令調他帶領他的連隊到總指揮部擔負警衛任務。

  惠州攻克後,東征軍分頭前進:第一師沿著海岸線繼續東進,於10月20日攻克海豐縣城;總指揮部則跟著第三師,作為左路軍,沿著東江向廣東省東北的梅縣方向前進。不料10月27日在五華縣西南方向的華陽地區,與叛軍的林虎部隊主力遭遇。

  第三師還沒有真正和完全實行黨代表、政治部新制度,且整編不久,官兵政治覺悟不高,也缺乏嚴格的訓練。師長譚曙卿又輕敵冒進,在完全不瞭解敵情的情況下,倉促應戰,由於力量懸殊,戰到中午,即被敵軍包圍,陷入極其困難的境地。

  蔣介石聞訊後,趕到前線督戰,叫陳賡到第三師傳達他的「不准退卻」的命令。他說,你是黃埔的好學生,現在革命危在旦夕,校長命令你,趕快下山,去向譚師長傳達我的命令,不准退卻;臨陣脫逃者一律槍決!

  譚曙卿接到蔣介石的命令後,拔出手槍帶著師部的零散部隊,佔據了一個高地抵抗一陣,但於事無補,敵人一個側擊,第三師全線崩潰,敵軍直撲總指揮部而來。

  蔣介石急得要命,當即命令陳賡:「譚曙卿無能。你去代理第三師師長,集合部隊,重新組織抵抗,一定要把林虎的部隊頂住!」但兵敗如山倒,大規模潰退已無法阻止。第一師又相距太遠,沒有較好的通信手段,既得不到消息,也無法及時趕來救援……最後連總指揮部的人都悄悄溜掉了。

  蔣介石在不久前開進惠州城時,受到人民熱烈歡迎,在掌聲和鞭炮聲中,他感到很得意,當眾說了許多動聽的話,覺得自己前程似錦,無限光明。沒想到轉眼間卻落到這種狼狽境地……

  在這子彈、炮彈頭上亂飛的危急時刻,陳賡卻非常沉著,睜著明亮的眼睛熱情地勸他:「勝敗乃軍家常事。這終究是一個師,還不是黃埔訓練出來的部隊。你是總指揮,行動會影響整個戰爭,大局要緊呀!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將來帶領黃埔學生軍再打回來……」

  這件事,陳賡1952年1月26日在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部和參謀們親口講過。他說:「那是1925年10月,國民革命軍在廣東第二次東征討伐叛變的軍閥陳炯明。周恩來和何應欽率第一師打海豐,蔣介石的總指揮部率第三師行動。我當時是黃埔軍校第一期的,當連長,帶著連隊警衛蔣介石。第三師與陳炯明主力林虎部遭遇,在華陽打上了,一打即敗。蔣介石急了,就跑到前線去督戰,也不頂用,全師潰散。蔣介石對我說要殺身成仁。我勸他不要自殺,這個部隊的軍官不是黃埔軍校訓練出來的,不是你的學生。我們撤退到安全地點,再收攏部隊,還可以再打。蔣介石聽了我的話,借坎下臺階,不自殺了。但嚇得直打哆嗦,連路都不能走了。我看敵人已離得很近,情況太緊急了,就背著他跑,跑到一條河邊,把蔣介石送上一條船,我就組織部隊頂住追擊的敵人,掩護蔣介石過河,然後領他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這樣就救了他這條命。我的腳在打惠州時負了傷,在背蔣介石那陣還沒有好哩。」

  這一事件轟動了東征軍和黃埔軍校,並由畢業的學生帶到了全國各地,使陳賡聞名遐邇。

  蔣介石得救後,想立即和第一師取得聯繫,在當時的條件下,只能派人去送信。但在這戰亂時期,不僅要趕160裡路,還要翻一座高聳入雲的蓮花山,肯定要遇到很多困難和危險。所以蔣介石在大家面前高聲問了幾次,沒有人敢答應。最後還是陳賡挺身而出,伸出自己有力的手說:「還是叫我去吧!」

  蔣介石望著陳賡紅彤彤的面頰,有點過意不去地說:「你太辛苦了!」可是別無選擇,如今只有他是最可信賴的人,最能完成這個任務的人了。蔣要求陳賡立即出發,務必要在明晨十時把信送到。山高路遠任務緊不說,最困難是道路生疏,不知道路上會遇到什麼危險,也許會出現走錯路的事。

  陳賡不帶武器,裝了50元毫洋,拿著一根棍子踏著黃昏的暮色出發了。爬上蓮花山不久,就被一群土匪攔路。他急於要長途跋涉,到海豐縣的後埔,完成送信任務,所以沒說什麼,就把身上帶的錢掏出來給他們,作為「買路錢」。

  土匪拿著錢上下打量穿便衣的陳賡,見他面色紅潤,身體健壯,氣宇軒昂,就說:「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看樣子你是個軍人吧?」

  陳賡看了下自己那身不甚合體的便服問:「那又怎麼樣?」

  土匪說:「你老實講,是陳炯明的人,還是廣州來的革命軍?」

  陳賡微微一笑:「你看我像陳炯明的人嗎?我是革命軍,是去海豐執行任務的。」

  土匪們立即交頭接耳起來。原來他們都是被反動勢力壓迫剝削得走投無路的貧苦農民,是被「逼上梁山」的。聽說陳賡是革命軍,馬上退錢給他一半,並且拿來紙,用筆劃上了一些圈圈點點的符號交給陳賡,說如果路上再遇到他們弟兄時,把符號拿出來,就不會有麻煩了。還告訴陳賡,深山裡可能有老虎出沒,叫他路上要小心提防。

  深夜,陳賡隻身鑽進深山密林中。因為估計會遇見土匪,所以沒有帶手槍;現在聽說可能遇見老虎,怎麼辦呢?野獸是不會講理的。於是他將手中的棍子丟掉,找了根粗的木棒提在手上,瞪大眼睛,望著前面蜿蜒崎嶇的路;張大耳朵捕捉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生怕走到密林裡,山勢險峻處,突然跳出一隻張牙舞爪的斑斕猛虎撲向自己,所以時刻準備著一場激烈的搏鬥……頗像《水滸傳》中武松過景陽岡的氣概。不過,他是清醒的,而那時的武松是醉意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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