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良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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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項羽屯兵鴻門,本來對劉邦設防函穀,阻他進關已大為不滿,范增又從中挑撥:「劉邦本沛縣小吏,一向好色無賴,僥倖先入關中,卻不近女色,不貪富貴,與民約法三章,著意籠絡人心,前後判若兩人,定是蓄有大志,要奪天下。今魯公握有大軍百萬,不如乘勢滅之。如坐失良機,劉邦日後必成大患。」恰在此時,適有劉邦手下左司馬曹無傷派人前來密報:「沛公欲作關中之王,以子嬰為相,獨佔秦宮珍寶。」項羽聽了,怒不可遏,騰地躍起,牙咬嘣響,鬍鬚倒豎,拍案大罵:「可恨劉季,目中無人,定要滅他!」遂傳令三軍,四更造飯,五更出擊,進兵灞上。 項伯因惦念張良,恐他於亂軍之中遭遇不測,便星夜急馳,來到劉邦營中,勸他速速離去。 張良聽了項伯解釋,心中有了底數,更加著急。他知項伯厚直,便推心置腹,將心中所想,悉數道出:「子房奉韓王之命,隨沛公入關。今沛公有難,子房悄然離去,于韓王不忠,沛公不義。君且稍歇,待我報知沛公,再定行止。」 項伯聽了,心中暗想:如若張良告知劉邦,泄了軍機,便有負于魯公;如若強拉張良離去,他必不依。正自猶豫,張良卻抽身離座,急忙向劉邦帳中而去。 張良來到劉邦帳中,將項羽即刻便要起兵來攻及其中情由報知。劉邦聽了,大驚失色,一把將張良拉住,大呼:「子房救我!」 張良見劉邦一時方寸全亂,便勸慰道:「此正值生死存亡之際,如欲從死中求生,先要沉穩冷靜。我既來報知主公,便是要設法相助。現軍情緊急,唯有一法,稍可緩解,先免除今夜危懸,然後再作打算。」 「子房快快道來。」 「項羽暴戾,卻又粗直,項伯厚道,十分義氣。主公只有設法剖白,使項伯回轉,說服項羽,緩其進兵。」 張良說罷,便將一番話細細對劉邦說了,請他見了項伯,如此如此,自己再從中斡旋,務必促成。 劉邦聽了,一一記下,便隨張良來見項伯。項伯本不願見劉邦,但事已至此,只好起身客套寒暄。張良見狀,急忙拉了項伯,在上首入座。項伯死活不依。劉邦見張良向他示意,也不敢作大,忙來相幫,一左一右,硬生生將項伯按在尊位就座。 三人入座,項伯心中有事,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一味應酬搪塞。張良看在眼裡,佯作不知,只是把持酒壺,一一斟滿。劉邦借此機會,按張良密囑,仿佛同項伯一見如故,連連敬酒,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見項伯一味沉默不語,也不計較,自顧陳述:「楚王仁德,派我與魯公兩路伐秦。雖然于彭城相約,『先入關中者王之』,但季自知不才,僥倖先入關中,全賴魯公神威。入得咸陽,不敢私取珍寶,府庫皆己封存,專候魯公裁決;將子嬰鎖擒,不敢擅殺,也待魯公處置。今我不敢入咸陽、居宮中,而於灞上屯軍,正為恭候魯公到來。派兵守護函關,意在防止盜賊,阻遏關東秦軍,豈敢拒攔魯公?季盼魯公到來,實如大旱之望雲霓,背叛之心,不敢稍有!此等心跡,願足下代為轉述。」 這一番話,劉邦說罷,似是動了真情,不覺聲音嘶啞,清淚欲滴。項伯聽了,也有些動容。張良見狀,知道已初收功效,心中竊喜。趁著劉邦又向項伯敬酒的當口,話鋒一轉:「項兄,侄兒項東,算來年已十七了吧?」 項伯見張良忙裡抽暇,忽然問起此事,不免有些茫然,顧不得細想,脫口答道:「子房記得不錯,犬子今年正是十七。」 「相別日久,也不知娶親沒有?」張良又問。 「戰亂不已,不遑家顧,犬子娶親之事,容當後議吧!」項伯說到此處,心中焦躁,暗暗責怪張良:火燒眉毛、水淹項頸之時,提這些閒事,真是不知緩急。 不想張良聽了,喜不自勝,撫掌大笑:「真是緣份。沛公恰有一女,與侄兒年齡相當。張良斗膽,願為月老,使二人結為秦晉之好,也為後世留下一段佳話。」 項伯聽了,一時覺得窘迫,不知如何作答。轉念一想,沛公為一方主帥,今雖陷入困境,仍不失為人間俊傑,前程不可限量,兒子有此姻緣,也是福份。心念及此,有些樂意,只是礙於情面,當下不好開口。劉邦卻是早已心中有數的,不等項伯言語,先自說話:「劉、項兩族,共伐強秦,同仇敵愾,今又結為親家,乃是幸事。」 張良聽了劉邦的話,仍不言語,只一個勁盯著項伯,看他如何作答。項伯卻又心生顧忌:劉、項爭鋒,正是水火並舉、冰炭同爐,結此親事,不知將來會有個什麼結果。但見眼下劉邦翹首、張良注目,再無回旋餘地,只好答道:「既如此,子房為媒,不敢違命,沛公美意,不敢相負。只是項伯高攀了。」 項伯話音未落,張良早已將劉邦座前酒杯,與項伯換了,分別端起,送至兩位面前,開口說道:「兩位親家,飲了這換杯之酒,親事就算定了。」 兩人聞言,無話可說,接杯在手,高高舉起,一飲而盡。劉邦心中高興,便要張良吩咐士卒,添酒加菜。張良卻穩坐席上,並不起身,看著項伯。項伯似有所悟,連忙對劉邦說道:「沛公,你我既結為親家,不必客氣。我離營已久,且天色不早,不如早早返回,也好相機勸魯公罷兵。」 劉邦聽了,也不挽留,與張良一起,將項伯送至營外。項伯翻身上馬,很快便融入那清冷的月色之中。 送走項伯,張良與劉邦一起,徑往中軍大帳中來,此時天色不早,劉邦所慮的是,項伯回營,如果說不下項羽,仍要發兵來攻,宜早作安排,以備不虞。張良卻說:「主公不須著急。項伯此去,不論能否說下項羽,明晨進兵之事,決不會再有。兵法雲:陰計外泄者,敗。偷營劫寨,攻城略地,全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今項羽既知主公已知他要進兵來攻,決不會貿然行動。」 「但不知項羽下一步,將作何打算?」 「這正是主公所該慮的,項羽營中,那範增不是等閒之輩。只怕從此以後,要計入連環了。不過主公也不用著急,他有妙計,我有應招,且待明日再說吧!」 張良說罷,便囑劉邦歇了,自回帳中。 且說項伯離開劉邦大營,一鼓作氣返回鴻門,己近四更天。營中燈火昏暗,將士均已就寢。他騎馬直趨中軍,見項羽帳中透著亮光,也不讓守衛通稟,徑直走入帳中。 項羽正在燈下獨飲,見項伯滿臉風塵,氣喘吁吁,走進帳來,不免驚異,一邊讓座,一邊問道:「叔父如此急促,可是出了什麼事?」 項伯坐下,喘了口氣,回答說:「在下邳救過我的張子房,現在劉邦營中為謀士。明日我軍攻打劉邦,我恐他於亂軍之中,性命難保,特意前去找他,邀他來降。」 「他可願來?」項羽曾聽項伯講過張良下邳相救之事,說來與自己也有些瓜葛,便關切地問。 「張良不願來降,只說魯公定是聽了別人讒言,誤解了沛公。」 項伯本想將劉邦的話一咕腦兒倒出來,又怕項羽生疑,便先拿話來試探,看他有何反應。 「此話何意?我倒要聽聽。」項羽邊飲酒邊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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