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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匡胤沉吟一下,說:「這個,這個。」心想,受這一次污辱,化解這段冤仇,也算是鄭恩最後一次胡鬧吧。牙一咬,說:「好,朕答應你!」

  解下身上繡龍黃袍,從五鳳樓上拋下。

  陶三春早已抽劍在手,見黃袍飄下,奮力揮去,早將黃袍斬為二段。又跳下馬來,狠狠地在龍袍上用劍尖戳了十幾個窟窿。仰天大笑,卻帶著哭聲,喊道:「老鄭啊,我把那昏君斬了,你放心去吧!」

  喊畢,分付親兵,抬棺回府。

  趙匡胤見陶三春去遠,登時跌倒到五鳳樓中的龍椅上,雙眼落淚,半晌不動。是悲是喜,是忿是恨,是苦是樂,複雜的情緒,是別人難以體會的。

  趙匡胤畢竟是個有膽識的英明皇帝。「君無戲言」的形象,他必須保持,答應陶三春的三個條件,都一一履行了。文武百官中,自然不乏有見識的人,心中都十分明白,這並不是什麼錯斬,而是為了維護皇帝至高無上的尊嚴。像鄭恩那樣與皇帝有極深關係,觸犯朝綱,仍然要斬首,其他人就更不必講了。

  自此,大家小心翼翼,不敢有一點違法越規的行為。於是趙匡胤的絕對權威,便牢牢地樹立起來了。

  第三十七章 匡胤嫁禦妹

  趙匡胤承受著精神上巨大壓力,忍痛斬了鄭恩,一連輟朝數日,在宮中陪著韓素梅說話,並引導她去朝見了杜太后。韓素梅的父親韓山,本是趙弘殷部下的一員軍校,後來作戰陣亡,韓素梅隨著寡母,一直住在洛陽軍營。童年時常和胤在一塊玩耍,也不斷到趙府中去。這都是二十多年以前的舊事。現在匡胤領她去見社太后,說起往事,社太后也還記得。現在兒子既當了皇帝,必然會有些妃、嬪、貴人、才人等不同等級的妾媵,這些太后都不好干涉。於是依例對韓素梅作了不少賞賜。韓素梅自得知鄭恩、韓龍的死訊後,內心十分不安。

  韓龍為人雖然庸俗,十足市儈,但是仍有可取的一面,他不忘親情,在韓素梅處於患難之時,加以援手,贍養韓素梅和祿兒達十年之久;聞聽趙匡胤當了皇帝,又不辭勞苦,千里迢迢送韓素梅入京,雖說其中摻雜有個人私利之心,韓素梅依然感謝他。至於鄭恩,是個純真樸實的好人,在襄陽時,對韓素梅十分恭敬,對祿兒更是痛愛。現在他身居王位,卻由於韓素梅兄妹來京,鬧出事來,以致身首異處。韓素梅想起來,不能不有些內疚。因而趙匡胤領她在宮內遊玩散心,她只能強為歡笑,精神總不能完全暢快。過了幾日,便病倒了。

  匡胤急召太醫入宮診治。太醫道:「不過是內心憂傷鬱結,外感風寒,而造成頭痛發熱,吃幾劑散風舒肝之藥,靜養數日即可痊癒,沒什麼大病。」

  匡胤聽了,遂命韓素梅住在桃花宮靜養,自己上朝理事。

  匡胤自從登上皇位以來,他深知大宋政權初建,應先鞏固內部,然後才能掃蕩那些割據四方一隅,稱王稱帝的群雄,以完成周世宗統一全國的志願。所以,他在整頓朝政,取得中央政權鞏固,文武百官擁戴之後,最關心的就是那些長期駐守於外地,統治一方的節度使的態度。他十分希望各地節度使都能擁護新朝,以免內亂。

  但是,實際情況,往往難以和主觀願望相符。就在這時,派往潞州安撫昭義軍節度使李筠的使臣回來奏報說:「臣這次奉旨到潞州,李筠雖設宴歡迎,接受新朝任命,但宴會廳上,仍張掛有周世宗畫像,酒甜之後,李筠曾撫像痛哭,後被左右慕僚勸解,扶入內衙休息,幕僚解釋為李筠酒後失態所致,勸臣勿以為意。但是微臣於歸京之前,又聽說北漢主劉鈞聞知李筠有不服大宋之意,也派了使臣去見李筠,扇動他造反。後被李筠之子節守節叩頭苦諫,才算暫時未有異動。望陛下不可不防。」

  太祖聽後,十分憂慮,考慮良久,決定親寫手詔,對李筠再加以撫慰,並召李守節進京,任命為皇城使,以試李筠態度。

  散朝以後,匡胤心情煩悶,先到桃花宮中看了下韓素梅,只見她正在酣睡,不便打攪。因詢問宮女,知道韓素梅已經退燒、正常飲食了,方始放心。便起駕回中宮,與皇后杜麗蓉共進午餐。飯後,因為多吃了幾杯酒,胸中悶熱,便帶了幾個太監,到御花園內散心。

  不一時,到了園門,太祖命將鳳輦停在園門口,自己下車,帶了二三個小太監入園散心,其他人在園門等候。進入園內,果然景色不凡,不僅桃紅柳綠,在新柳枝上還有幾隻黃鸝在跳躍追逐,穿梭飛舞,煞是好看。驀地又傳來幾聲鶯啼宛轉,悅人耳鼓,使人心神為之一振。匡胤心情大悅,站下來傾聽了片刻,才迎著醉人春風,轉過桃林,經過幾處小橋流水,來到一處假山之下,卻見那山頂有一座亭子,飛簷挑角,氣勢雄偉。太祖便循著石階,往登山頂,在亭中坐下,覺得這裡風勢更大,由於他正在覺得渾身燥熱,遇到這山頂涼風,十分舒服,便解下身上龍袍,去了冠冕,又穿內衣,而且索性連內衣的金帶也解了開來,赤著胸膛,接受那涼風吹拂,真覺得暢快無比。便倚著欄杆,鳥瞰園內旖旎風光。

  猛然,他看見春明湖畔的九曲橋上,有一個宮妝美人,正倚著欄杆看湖上鴛鴦戲水,久久不動,還不時拿出手帕拂臉,好像似在擦淚。太祖認出正是自己的妹子,不由心中頓時一呆。

  原來太祖有兩個胞妹,大妹早夭,剩下這個妹妹,出嫁給原吳國泰甯軍節度使米立誠之孫米福德,那米福德又不幸早逝,正當青春妙齡的少婦,便又做了寡婦。太祖可憐這妹子孤苦無依,便接回家居住。到後來太祖當了皇帝,也將她接入宮中,封為燕國長公主。

  他們兄妹感情甚好,太祖對她十分愛護,平時已經注意到妹子常常落落寡歡,臨風流淚、對月傷懷。太祖本是個睿智聰明的帝王,豈能摸不透妹子心事?因此,肚子裡早已打算,再給妹子物色一個佳婿,以使其終身有靠,豈可讓她一輩子老終宮內。所以,今天又撞見妹子對水傷杯,心情也驟然沉重起來。忽然,他想起前幾日在群臣賀壽的宴會上,那殿前副都點檢高懷德,也是強作歡笑,原因也是由於新近喪妻之故。這個高杯德之父高行周,原與自己的父親趙弘殷是結拜兄弟,二家有通家之好,且高懷德不僅武藝超群,而且胸有韜略,可謂文武全才、又是自家心腹將領。雖然年紀略大,也不過比自己在上數月,與妹子年齡相差並不算大。如能將他們配為一對,實在是十分理想的婚姻。盤算了一會,便站起身來,穿戴整齊,帶了太監,徑出園門,乘上鳳輦,去甯壽宮朝見母親杜太后。

  太祖見了母親,請安參拜已畢,杜太后道:「吾兒來此何事?」

  太祖道:「臣兒适才遊逛御花園、又看見禦妹在九曲橋上迎風落淚、臣兒以為近年來,自禦妹回家,便一直精神憂鬱,這是青春孀居之故,長此下去,必然會釀成大病。所以臣兒認為,應為她擇婿為佳。今有殿前副都點檢高懷德,新近喪偶,臣兒覺得與禦妹匹配,正屬相當,不知母後以為如何?」

  杜太后沉吟道:「高懷德,不就是高行周的兒子嗎?」

  太祖道:「正是此人。」

  杜太后點頭道:「這人過去來過咱府內,我曾接見過,論人品,門第、才幹,確是佳選,不過尚不知你妹子是否中意,且讓為娘詢問她的意見再說吧。」

  當下,母子又扯了一會閒話,太祖便告辭而去。

  當天晚上,杜太后召燕國長公主前來,徵詢她的意見。這公主正在青春妙齡,卻不幸守寡,至今還依託兄長過日子,也覺得終久不是個了局,早已存有再嫁的想法,但是作為一個女兒,又不好主動向母親或哥哥提出,現在聽說這事。她對那高懷德也早已聞其英名,何況現在高懷德三十餘歲,已位極人臣。那裡還能找到比這更合適的人?當下聽母親說過,不由粉面通紅,低頭弄著衣帶,喃喃地道:「女兒只聽母后和皇兄安排便了。」

  杜太后聽了,喜了臉色,知道女兒已經同意。第二天,又把太祖召來,向他講過,讓太祖去徵求男家意見。

  其實這所謂徵求意見,完全是多餘的,實際上就等於去通知公主要下嫁。因為古代帝王本身就有隨意指定婚姻的權力,還常常發生有下旨意把宮內宮女賜嫁給大臣的事情發生,大臣獲得皇帝賜婚一個宮女,都感到無比榮耀,無人敢於拒抗聖旨,何況是娶得公主呢?一時實現,立即身價十倍。成為皇親國戚。因而,娶得公主,一直是朝內青年大臣和貴族子弟所祈求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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