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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如果在今天,一般人都會知道這叫做日全蝕。但古人在科學不發達的時候,如何能知道?一般日偏食,月亮球體未遮住太陽的部分是看不見的,肉眼觀察,只能看著像太陽缺了一角。而且全食則可看出整個月亮環體,像整個黑太陽。日蝕年年都有,但能看到的地方卻都不相同,但有一個特點,日蝕之時,必然是在中國農曆某月的初一,而在正月初一的日全蝕,而又恰恰能在開封地方看到這個巧合,恐怕一萬年也難遇上一次。無怪乎當時大臣們的驚疑不定了。正在紛紛議論,只見宰相府椽捧了一份八百里加急軍事文書,匆匆奔人,來見宰相。範質拆開一看,登時急了。只見內容是說契丹聯絡北漢,一起侵犯邊境,契丹兵出定州,北漢兵則出井陘,威逼鎮州了。當地鎮守官員,飛騎馳奏,請朝廷火速派兵前往抵禦。

  范質連忙找王溥與魏仁浦進入房商議。王、魏二人都是依著範質的意見辦事,見如此大事,便一齊道:「請問范丞相,以為派誰去為合適。」範質縐著眉道:「适才天象變異。接著又接到這樣的軍書,料想這次必會有一場惡虎,不同以往,必須派一員大將,方可奏功。」

  他說著,肚子裡把一些能擔當起兵馬大元帥責任的大將一個個地想了一遍。除了韓令坤鎮守北邊,未在京師外,有資格任此職的,只有向拱、張永德、李重進、趙匡胤四人。由於他對前三人有點偏見,想了一陣說:「我認為只有殿前都點檢趙匡胤領兵前往合適。」王溥、魏仁浦自然無異議,便道:「如此,咱們便去奏知太后定守。」

  範質想了一下說:「且慢,契丹北漢分別由北和西地攻,應另選一將,與趙匡胤配合作戰,方是萬全之策。我以為殿前副都點檢慕容延釗適合但當此任。」在範質心中,以為慕容延釗,從征北漢到征淮南,一直直屬世宗指揮,獨當一面,自成體系,不是趙匡胤部下,讓二人合作北征,可以互相制約,不致生變。他以為自己的想法很聰明,提出來之後,洋洋得意。

  商議已定,三人便一同到後宮求見符太后,奏明此事,符太后自然一一應允。范質等便出來宣旨。百官正在廣德殿飲宴,受了日蝕的變故,驚疑不定,又見宰相等匆匆離席,不知了發生了什麼大事,肚裡各自紛紛猜測。

  忽見範質等回來,宣讀匆匆寫就的旨意說:「由於契丹、北漢聯合侵犯,鎮定二州告急。特派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為兵馬大元帥,殿前副部點檢慕容延釗為兵元帥兼先鋒指揮使,克日興兵,前往河北邊境禦敵。」宣佈剛畢,因見鄭恩霍地跳起來罵道:「好個驢毬入的契丹,早不來,晚不來,樂子正在過年,有酒有肉地吃喝,他卻來了。」趙匡胤喝道:「住嘴!不可胡說。」當即與慕容延釗共同接旨謝恩,令眾武官不得散去,等候聽點參加出征。

  趙匡胤、慕容延釗、范質、王溥、魏仁浦便一同到便殿商議出兵之事,決定由慕容延釗發點兵五萬作為前部,於正月初二先行出發,趙匡再點兵八萬,於正月初三出發。並點鄭恩、高懷德、韓重、宋延渥、張光翰、趙彥徽、王彥升、張令鋒、羅延瑰、趙匡義。曹彬、潘美等將,率水陸兵馬隨征。石守信、王審琦任京師內外都巡檢,負責保衛京師。

  范質只看見這些將領中,倒有一半不是趙匡胤嫡系,心中更為放心。勉勵了幾句,吩咐準時出師。匡胤和慕容延釗出來,即點齊隨征諸將,讓他們回去召集部下,準備出征。眾將紛紛領命而去。

  楚軍各營之中,由於國家承平,半年多來平靜沒戰事,雖然士兵不得擅自離營外出,但時值新年,放假三日,所以聚眾在營內飲酒賭博者有之,請假一二個時辰外出逛街者有之,個別家在城內的軍官和士兵,請假回家團聚者有之。忽然聽到次日要整隊出征的消息,不由怨聲載道。不過軍令如山,誰敢不遵,於是一陣忙亂,指揮使尋裨將,種將找軍頭,軍頭找士兵,到處亂紛紛,終於將隊伍集合整齊。初二黎明,慕容延釗率五萬兵馬先行出發。

  趙匡胤在初二日又忙了一天,才將八萬大軍點齊,于初三日上午,領了眾將,及謀士趙普、苗訓、楚昭輔、李處耘等人,出陳橋門北上。范質、王溥、魏仁浦等大臣,以及張永德、韓通、石守信、王審琦等將領,均出城送行。

  趙匡胤率領大軍一路北行,到午後日頭偏西方到了離汴京四十裡的陳橋驛。匡胤途下令安營,造飯休息。趁著紅日西斜,天色尚未黃昏,苗訓和楚昭輔閒暇無事,遂出出驛外,賞玩野景,只見那野外寒林片片,哀草一望無際,日光漸漸發出紅黃之色,灑得大地一片金黃。乳白色的浮雲,也逐漸變成綺麗的彩霞。二人沿著村頭小徑走去,只見無數周兵,正在搭營帳和埋鍋造飯。

  幾個軍頭、軍校見二人走了過來,忙過來見禮。說道:「兩位先生新年安好。」

  苗訓道:「好,諸位將士年過得好?」

  一個軍頭不滿地道:「好個屁,大年初一我老婆偏要生孩子,我請假回家照顧一下,誰知前腳進門,後腳就有大兵來傳令,要集合北征。只好匆匆回營,我那老婆如今大概已生了,可我還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

  他這一說,引起一陣哄笑。

  另一個軍頭說:「說老實的,大年初一,突然下令出征,不少士兵不樂意,尤其初一那天,天上忽然出現一個黑太陽,緊貼在太陽上,一瞬間地上黑得如夜,後來總算又出來一個太陽,黑太陽才隱沒不見了。因而士兵們紛紛議論,遇上這怪事,恐怕這次出征不利。所以情緒有點頹唐。」有人插嘴說;「苗先生精通天文,何不把這天象給大家解釋一下呢?究竟是吉是凶?」苗訓道:「這件事很難說,說它是個凶兆,並不錯,要說這是個吉兆,同樣也能說得過去。」大家愣然道:「這怎樣講?」

  苗訓故作沉吟道:「這事卻不便講,一旦說出去,我苗訓豈不犯了大罪。」

  眾軍頭那裡肯依,非要苗訓講個明白。一個軍頭道:「都是一個軍營,趙點檢的老部下,說出來何妨,俺們絕不外傳,給苗先生招來不利。」眾人也紛紛勸苗訓講出,以解眾人的疑惑。

  苗訓被逼得沒法,只得說道:「我要說出來,還請各位遵守信用,千萬不可再傳給其他人。」眾人立即點頭應允。

  於是苗訓才低聲開言道:「夫日者,君王之象也。兩個個太陽並見於天空,乃是兩君並立之象,一個黑太陽隱退,一個新太陽光華倍增出現,乃舊君隱退,新君出現之兆。所以從舊君方面說,當然是個凶兆;如從新君方面說,當然也是吉兆。所以我才說,無論說凶或說吉,都能說得通。而我覺得恐怕我們大周又得改朝換代了。只是那新君還不知應在什麼人身上。你們想這話豈敢亂說的,望大家心裡明白就是,千萬別傳出去。這可是開不好要掉腦袋的事啊!」一個軍校把大腿一拍,說道:「苗先生真神人也。早在京城,我就聽說過一件傳聞,說是在宮中發現了一塊『點檢作天子』的木牌。這新君必然應在我們趙點檢身上。」

  眾軍頭一齊歡呼道:「如果趙點檢當了天子,這真是上天有眼。趙點檢一向愛兵如子,關心咱們疾苦,要比那個七八歲娃娃強得多了。」

  有一個軍校疑問道:「趙點檢素來以忠義著聞,只怕他自己決不肯當這皇帝,承受背主惡名,苗先生說的這天象,究竟應在何時?」

  苗訓道:「天象既顯,變應就迫在眉睫了。不過這事關係重大,今日我洩露天機,罪過重大,希望列位千萬不可亂傳。」苗訓說過,拉了楚昭輔便走,看看天近黃昏,各軍已到開飯之時,也便趕回中軍。

  軍營中的將士們,還在為前日出現黑太陽的事,私下議論紛紛,談論個不休,如今有了這新奇又振奮人心的答案,哪裡還能竭制住人不說,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不過一個晚上,傳得全軍士兵和下級軍官無人不曉。

  張光翰和趙彥徽聽到部下種將來報告這個消息,商議了一下,忙來見高懷德,這高懷德沒有參加過當年結拜,但高懷德與趙匡胤有著特殊世交友誼,早已彼此視同兄弟,而且年齡最長,職務最高,而且文武全才,所以在趙匡胤老部下之中,高懷德已成為除了趙匡胤之外,另一個領袖人物了,因而有事都要找他斷決。

  當下張光翰、趙彥徽把軍中下層在盛傳立點檢為天子的話,向高懷德說了一遍。高懷德低頭想了一下,歎口氣道,如果是軍心擁護趙點檢,這個機會不可放棄。目前主上幼弱,又缺少賢明宰相輔佐,只知派兵征戰,不知體恤將士,以致釀成軍心不穩。弄到這種地步。我們不如應天順人,先擁立點檢為天子,然後再揮師北征。兩位以為如何?」張光翰道:「這辦法最好。」高懷德又想了一下,說道:「要擁立點檢當天子,第一要所屬各部主將一致擁護,方不至引起意見不一,而拼殺起來,則會弄巧成拙,造出麻煩來。第二,得與幾位軍師商量,定出擁立辦法,方能一舉成功。」

  因派了小校先請趙普、苗訓二人前來議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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