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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二天,趙匡胤起身,看這裡房舍雖然簡陋,卻喜院落尚寬大,便上街招來幾個工匠,搭起一座馬棚,安頓了馬匹。自此,兄弟二人便在此住下。

  不知不覺,已經半年有餘,炎夏度過,又是草木黃落,北雁南飛的時候。趙匡胤留戀著韓素梅,終日裡足不出戶,與韓素梅廝守在一起。這可苦了鄭恩,閑得百無聊賴。幸虧那祿兒十分乖巧,倒時時陪著鄭恩說笑,有時還領著鄭恩出去走走,或一同去河邊捉魚,回到家中,有酒有肉的吃喝,才使鄭恩勉強地熬過了這二百多天的時間。

  可是趙匡胤手中所有的銀錢有限,其來源一是舅公社二公所贈,二是陶家莊陶洪員外所給,三是王彥超給的一百兩銀子,四是在董宗本任上時,董宗本除了供應匡胤和鄭恩吃住外,偶爾也給些零用錢,數量卻不多。來到襄陽後,趙匡胤把所帶錢財,都交給韓素梅掌管,經過半年多的花費,每天大魚大肉,美酒佳餚地吃喝,又給韓素梅和祿兒添了幾件衣服,不知不覺已將趙匡胤的積蓄花去了大半。

  這天,韓素梅對趙匡胤說:「夫君,自你來此半年有餘,你帶來的銀子,已經花去不少了,咱們又沒有收入,如此下去,用不到一年,便會坐吃山空;再說天氣漸冷,你和鄭兄弟也該添置冬衣了。所以,以後生活來源怎麼辦?該早作打算了。」

  匡胤聽後,沉默半晌,才歎口氣說:「賢妻之言有理,可恨目前朝廷昏庸,奸臣當道,使我有家難回,去年有心到邊疆投軍,為國效力,圖個出身,不料又遇上邊疆鎮將叛敵,幸好隨州董刺史將我收留,只是那董公子生性高傲,我雖處處忍讓,爭奈三弟性格粗直,常常引起無謂糾紛,為此,我才不得不離開隨州,目前尚無處可投奔。賢妻既如此說,待我慢慢設法吧。」

  自此以後,匡胤心事重重,未免煩悶。這天早晨起來,在院中練了幾趟拳腳,忽聽空中雁聲嘹亮,仰頭一看,卻見一隊大雁,從北往南飛去。匡胤心中一動,何不出去打雁散心,弄幾隻雁來下酒,換換胃口。

  當下,他把鄭恩、祿兒叫來,說明今日想出城打雁散心。

  鄭恩一聽,拍手大笑,說道:「好二哥!你早該這樣說了,樂子整天悶在家裡,都快要變餿了。」

  祿兒聽了,也十分高興地說:「父親,這襄陽城外,不僅有漢江、江邊灘地蘆葦綿延不斷,野鴨子成群,最適宜打雁,而且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城西十八裡外的隆中,那可是從前諸葛亮的老家,有很多古跡,還有那關公、張飛牽著大馬的泥塑像,真好看極了。」

  匡胤中一動,問道:「你去過嗎?」祿兒道:「剛來襄陽那一年,和俺娘去過一次,以後沒機會再去了。」匡胤大喜,便說:「咱們今天先去隆中遊覽,再去江邊打雁。」

  當下收拾了弓箭馬匹,早飯以後,告別了韓素梅。匡胤、鄭恩和祿兒三人,牽了馬匹,便出城而來,到了城外,匡胤抱了祿兒同乘一騎,鄭恩單獨一騎,讓祿兒指路,經奔隆中而來。

  十八裡的路程,快馬奔馳,用不了半個時辰,早已以達。三人下馬,只見果然景致非凡,林木茂盛,山勢逶迤,不僅遊人眾多,還有不少信男善女,來武候飼燒香求願,因而在大道兩旁,飯店酒館旅舍林立。匡胤找了一家飯店,寄下馬匹,便同了鄭恩、祿兒,一同向諸葛舊居而來,經過躬耕田,抱膝亭,三顧堂等很多古跡,又轉到武侯飼,只見香火之盛,竟然不亞於佛寺。看了一會,走出詞來,只見祠外一片廣場,無數地攤在賣雜貨、碑貼、字畫的,廣場西南角卻人頭攢動,圍看什麼。三人便擠了過去,看個究竟。

  只見一個年輕壯漢,上身光著脊背,腰束緊腰帶,正在那兒賣藝,舞著一把單刀,真是風雨不透,一片銀光閃閃,又如滿樹梨花,滾作一團。匡胤暗暗點頭:「此人武藝不錯,絕非一般賣藝的人,靠花拳繡腿騙騙外行。」正在尋思,只見那人一套刀法已經舞畢,放下單刀,向觀眾羅圈一揖,說道:

  「在下東都人士,因南來探親,脫了盤纏,只好獻醜,表演拳腳單刀,請諸位仁人君子幫趁則個!」

  說著,拿起一個托缽,四下討錢。匡胤聽那鄉音很是耳熟,待那人來到跟前,匡胤定眼一看,啊呀叫了一聲,喊道:「原來是石兄弟!」

  那人吃了一驚,抬頭一看,也大叫一聲:「趙大哥,你怎麼在這裡!」扔下托缽,一把抱住了匡胤。原來這個人姓石名守信,東京開封府人氏,家就住在曹門裡大街北側的壽昌坊,與匡胤家不過數百步之遙,自幼喜愛武藝,物以類聚,因而和匡胤便成了好友,因年齡比匡胤小一歲,故稱匡胤為兄。當下兩人見面,匡胤問他為何流落在這襄陽地方。

  石守信道:「因奉父命去郢州探望姑母,回來途中坐船,不慎丟失了錢袋,無法回家,只好沿途賣藝糊口,步行回家,這日路過襄陽,因慕諸葛武侯大名,前來隆中瞻仰,見此地熱鬧,就順便擺開場子賣藝,不期與趙兄相逢。趙兄為何也在襄陽?」

  匡胤道:「說來話長,天已近午,一同去吃飯細談吧。賢弟既遇見為兄,路費事不必發愁,也不必再賣藝了。」

  這時,周圍觀眾早已一轟而散,石守信便穿上衣服,拿了單刀、包袱。匡胤又把鄭恩和祿兒介紹給石守信。四人便一同回到寄存馬匹的那個飯店,要了一間雅座,開懷暢飲。

  席間,匡胤才把逃出京師後,二年來的遭遇,一一向石守信說了。然後又說:「我在隨州董公衙門住時,董公曾派到京公幹的差官,為我找過義兄柴榮,據那差官回來說,郭元帥帳下確有此人,只是郭元帥已奉旨北巡邊境,遠在霸州,所以那差官一時尚無法面見柴大哥,董公讓我安心,等郭元帥回京再說。賢弟在京,不知郭元帥是否回來了?聽說過柴榮這人沒有?」

  石守信道:「我是八月離京往郢州探親的,郭元帥去年底出去巡邊,今春已經回來,只是又調任鄴都留守,上任去了。卻沒有聽說過柴榮這人。如果趙大哥要尋他,反正小弟無事,回京後,認真打聽一下,必然能打聽出來,必要時,小弟去一趟鄴都,見見他也行。」

  匡胤大喜,便道:「如此說,愚兄便寫封信,請賢弟帶去好了。」

  四人酒足飯飽,牽馬出店,大家便走向漢江岸邊射獵,不一時,已打到三四隻野鴨。由於石守信無馬,匡胤怕天黑趕不到襄陽,便叫大家回城。拐上大路,卻見路邊叢林之中,有一處佛寺,規模還不小。那祿兒嚷道:「這叫白雲禪寺,是這裡有名的大寺,聽說廟裡的簽可靈呢,還有很多佛像,天王、菩薩可好看呢。」匡胤笑道:「進去看看可以,那簽可是不必求,人命在天,求籤何益?」

  四人到在寺門,拴下馬匹,便要進寺。那看門的和尚卻攔住他們不讓進去。

  鄭恩大怒,喝道:「寺廟和尚吃十方,誰都可以進去,為什麼不讓俺們進!」揮拳便要打那和尚。

  匡胤和石守信眼疾手快,慌忙從左右伸手,一人抱住鄭恩一條胳膊,才把鄭恩制住。不料鄭恩卻飛起一腳,把那和尚踢了七八尺遠,坐在地上叫起屈來。

  另一個和尚慌忙向匡胤合掌施禮,說道:「施主爺們,不是小僧們不讓施主進去,只是這位黑施主和那小施主手裡提著幾隻死畜牲,鮮血淋淋。佛門乃清靜之地,如帶這東西進去,豈不褻瀆了佛祖。」

  鄭恩怒道:「驢毬入的,你何不早說!」

  正在糾纏,只聽一聲:「阿彌陀佛!」從寺內走出一位老和尚來,只見他體型富態,紅光滿面,身披大紅袈裟,底襯黃綢僧袍。身後小沙彌隨侍,氣度頗為不凡。

  只見他出來,先向匡胤等打了一個問訊,又轉身問那守門和尚:「為何得罪施主?」

  這時,被鄭恩踹倒的那個和尚,已從地下爬起,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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