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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趙兄這首詩:看來是可與張打油相媲美了。」

  說畢,一腔洋洋得意,誰知鄭恩忽然變了臉色,怒衝衝指著遵誨罵道:「驢毬入的,你笑話二哥,還要罵俺樂子。」

  說畢,跳了起來,舉起拳頭朝董遵誨劈面打來。

  董遵誨冷不防吃了一驚,連忙閃過一邊。還是匡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鄭恩手,喝道:「三弟不可無理!」

  鄭恩道:「他罵我啦!」

  匡胤道:「董兄在講詩,那個罵你了?」

  鄭恩說:「你們講詩,樂子可不懂,可是他講打油的和黑狗俺可聽得清清楚楚,樂子是打油出身,他卻罵成黑狗。」

  他這樣一講,真使董遵誨有點哭笑不得。

  匡胤對董遵誨抱歉地一笑,說道:「三弟是個粗人,無知得罪,還望老兄海涵。」

  董宗本也對董遵誨說:「自古以來,引車賣漿之流,也多隱藏有英雄豪傑,孩兒切不可輕忽,我看你造才出言輕薄,還不快向二個賢倒賠禮?」

  董遵誨無奈,只好對趙鄭二人作了一個大揖,說道:「小弟說話不慎,多有得罪,只是小弟確實無心失言,絕沒有什麼污辱鄭兄之意。」

  說著,又對鄭恩躬身一揖。

  匡胤也對鄭恩說:「董兄說的是從前有個叫張打油的詩人,寫了一首詠雪詩,內裡說的是雪落到黑狗身上,黑狗也變白了。誰罵你來,你無禮取鬧,還不向董兄賠情。」

  鄭恩這才坐下來,摔開匡胤的手,仍然滿腔怒容,坐在那裡一聲不響。

  董宗本看局面尷尬,便說:「天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先起身穿好衣服,三個年輕人跟著他,一同下樓,招呼衛士,回城去了。

  回到住處,匡胤埋怨鄭恩胡鬧,不計後果,說道:「董老伯待我們很厚道,三弟你怎可任意放肆。」

  鄭恩道:「樂子又不是沒長眼睛,董老伯為人厚道,俺自然看得見,只叵耐董遵誨那驢毬入的,瞧不起二哥,樂子遲早教訓他。」

  匡胤道:「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咱們在董老伯這裡,對於董兄應多忍讓一點,千萬不可義氣用事,傷了感情,你如不聽話,我也學著大哥,讓你滾!」

  鄭恩發急道:「二哥,千萬不要讓我滾,樂子聽你的就是了。不過在這裡受鳥氣,依樂子想法,咱們還是離開這裡為好。」

  匡胤見鄭恩被自己說服,也便不再數說鄭恩了。坐下來沉思一會,想道:「鄭恩這莽漢,雖一時被說服,但日久天長難免會弄出事來,董公面上須不好看,倒不如帶了鄭恩出去遊歷一番為好。」

  當下主意已定,預備向董宗本辭行,恰好董宗本因為查處一件案子,要去屬縣巡視。留下董海守城,匡胤、鄭恩送董公走後,也便收拾行李,留書一封給董公,匡胤便單獨來見董遵誨,談了兄弟二人久居此處,靜極思動,也想出去遊歷一番。以後再來相會的話。

  董遵誨自然也不想挽留,便只說悉聽尊便而已。於是,匡胤留下轉呈董守本書信,便回來與鄭恩一同上馬,出城隨大道奔馳而去。

  停了旬日,董宗本回到隨州,遵誨報告匡胤、鄭恩已走,並呈上匡胤留書,董宗本頓生長歎,惋惜不已。責斥遵誨道:「你自以為能文能武,平常驕傲自大,看不起匡胤,為父多次教育于你,你總漫不經心。其實匡胤之才遠勝於你,僅就他寫的《日出》詩看來,雖不合文人章法,但氣魄宏大,非一般人可比,日後必非久居人下之人,其職位將遠遠超過你,你不可無自知之明,今後再見,必須恭謹事之,你將來前途要靠這人,必定牢記,切不可掉以輕心。」

  遵誨見父親生氣,只好低頭表示聽從教導,永志不忘。

  那知這董宗本外出十餘日,受了點風寒,回來後,又由匡胤之走,心中憂鬱,便病了起來,而且日漸沉重,醫治無效,終於撒手歸西。

  董遵誨痛哭一場,辦理喪事完畢,遂代替父親職務。並上表申報朝廷。

  原來自唐代中期以後,各地藩鎮勢力日益膨脹,中央政令早已形同虛設。節度使等擁兵鎮守一方的將軍,早已形成父傳子,子傳孫的習俗。這習慣一直延續到五代。所以董宗本死後,董遵誨自然接替了他的職務,上表朝廷也只是個虛套而已。果然不久,朝廷批文下來,著董遵誨任隨州刺史兼防禦使,自此以後,董遵誨便在隨州任職。不過,他仍不以為然,把直匡胤那首詩記了下來,常拿出來,當作笑料,讓賓客們看,豈知,正因為他這一記,才得使趙匡胤這首詩流傳至今。

  第十六章 襄陽府博魚

  趙匡胤和鄭恩離開隨州,順著大路往北走,不數日,來到名城襄陽府,只見城樓高聳。垣堞整齊,不愧名邦大城。二人進得城來,只見街市繁華,人煙稠密,遠遠勝過隨州,不亞於東都汴京。當下二人選了一處可以餵養馬匹的王家老店,安頓下馬匹、行李,便一同上街觀光。走了幾條街,已到城市中心,鄭恩又只嚷肚餓了。二人隨找了一家酒樓坐下,酒保迎著道:「二位爺用什麼酒菜?」

  鄭恩說:「你只管把好酒好菜拿來就是。」

  不一會兒,酒保提了一壺酒,切了兩盤牛肉,送上樓來。剛剛放到桌子上。只聽「叭!」的一聲,鄭恩把桌子拍得山響,口中罵道:

  「驢毬入的!樂子叫你拿好酒好菜上來,怎麼就只拿這些爛牛肉來搪塞!」

  酒保陪著滿臉的笑:「爺們息怒,這時日頭已經西沉,小店有幾味好菜都賣完了,只剩下這些牛肉,先將就著;要吃好菜,明天早些來,保管二位客官吃得滿意!」

  趙匡胤看著酒保為難,並且語言隨和,格外陪著小心,於是對鄭恩說道:

  「三弟暫且吃著,待愚兄上街走走,看可有什麼好的下酒之物。」

  說也湊巧,趙匡胤下樓來到街上,走沒多遠,就見街頭一個孩子,約有十一、二光景,手中提一條活魚,喊著:

  「過往的客官,誰有興頭,可以來博我這條魚,贏了你就拿走。」

  這小傢伙伶牙利齒,二目炯炯有神,小小年紀,卻像一個賭博的行家。趙匡胤連魚帶人都感到極大的興趣,走上前去,說道:

  「小孩兒,我正想買一條魚下酒,你把魚賣給我,我多給幾個錢,豈不比你在這兒賭輸賭贏要厚要薄為好。」

  那孩子把眼翻著趙匡胤,忽閃幾下:「爺們想來是外地人,所以不曉得這裡的風俗,我們這裡就有個博魚的習慣,「博」是賭博的博,不是厚薄的「薄」。我這是賭輸贏的利物,不是要賣的貨。」

  這小孩竟然頭頭是道,講出來這一番理由,而且還讀書識字!趙匡胤想:這小孩將來一定有出息,且逗他一逗,看他是如何一個玩法,於是就問他是怎樣一個玩法。

  「我這裡有三個銅錢,一面是字,一面是花,你擲下去能都是花,算你贏了,就把我的魚拿去;如果不是,擲一次給我五文錢,這魚還是我的。」

  趙匡胤說:「好,就讓我來試試!」他摸出一塊碎銀子放在那兒,拿起銅錢往下一丟,兩個已經出現是花,那一個還在滾著。

  那小孩尖聲著:「字兒!字兒!」

  趙匡胤也天真地叫著:「花兒!花兒!」

  那個錢快要倒下了,漸漸地看出是個「字」,但不知怎麼顛了兩顛,落穩之後竟是個花。趙匡胤拿起錢,提了魚要走,那小孩上前攔住他。

  「你攔我幹什麼?難道輸不起嗎?也罷,你既捨不得這條魚,你就跪在地上,給我磕個頭,叫我一聲父親,我就多給你些錢,你可以再去買魚來博。」

  那小孩仍沒有撒手,說道:

  「既然在街頭打賭,就敢贏敢輸。不要說一條魚,就是十條魚我也不會給別人磕頭。而且人的父親只有一個,可是隨便叫的?我是弄不明白的,剛才最後一個銅板,眼看就要出字了,怎麼你喊著『花兒!花兒!』它就成了花,你可有什麼魔法?」

  趙匡胤聽了暗自好笑:我哪裡有什麼魔法,我不妨耍他一耍:

  「我這個魔法,叫『喝錢神法』,是在夢中由神人傳授的,靈驗非常,你就是給我一千兩銀子,我也不會傳給你。」

  那孩子怔怔地鬆開了手,趙匡胤提了魚回到飯店樓上,鄭恩一見高興的大叫:

  「二哥,這條鮮花的魚,費了多少銀子?」

  趙匡胤就把博魚的故事給他講了一遍,鄭恩拍手大笑:「二哥是個福人,才進襄陽,就贏了一條活魚,必定有好處在後頭!」鄭恩正想叫酒保把魚拿去烹了,不想樓梯口「騰」地一聲蹦上一個小孩來,跑到趙匡胤跟前,雙膝倒地,磕了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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