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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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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進洞 吐痰即出 這是形容男女性事的大葷話,朱翊鈞早已新婚燕爾,所以心領神會,一聽就樂不可支地大笑起來,指著巧蓮催道:「客用的這個上聯好,你快對。」 巧蓮豆蔻年華尚未談婚論嫁,哪裡懂得這話中的實際含義,便道: 「這上聯太俗,又無甚意義。」 孫海插話道:「你怎麼知道沒意義,你不肯對,立刻就罰酒一杯。」 巧蓮怕喝酒,只得勉強對道: 毒蛇入穴 食氣而眠 朱翊鈞一聽,立忙拍手叫好,笑嘻嘻言道:「對得好對得好,朕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懂,原來你什麼都明白。」 「奴婢明白什麼呀?」巧蓮一臉茫然。 「你對得很好嘛!和尚進洞對毒蛇人穴,既工整又貼切。」朱翊鈞不住口地誇讚。 這時只聽得譙樓上報時的鐘聲響起,已是交了亥時。偌大一座紫禁城一片靜謐。御花園內也是燈火朦朧夜色沉沉。唯獨這曲流館內的遊宴氣氛,已是達到高潮。巧蓮文思敏捷,深得朱翊鈞賞識,倒是月珍受到了冷落,呆在一邊插不上嘴,孫海有意讓她表現才藝,便道: 「萬歲爺,對了這大半個時辰的對子,巧蓮的文詞兒也差不多謅完了。現在,讓月珍唱幾支曲子如何?」 「好哇。」今晚的這場娛樂,原是孫海一手安排的。朱翊鈞便順著他的話問月珍,「你會唱什麼曲兒?」 「奴婢來宮中學了不少典樂……」 不待月珍說完,孫海便打斷她的話言道:「典樂雖好,萬歲爺早聽膩了,今夜裡,你得唱個能讓萬歲爺開心的。」 「奴婢不知道萬歲爺喜歡聽什麼曲子?」 「這還用問?」孫海點撥道,「良辰美景,萬歲爺召你們來,為的是什麼?」 月珍隱約預感到會發生什麼,但女孩兒的矜持讓她有所顧忌,她正思慮著該唱什麼,聽得朱翊鈞又對孫海說: 「孫海,你上次溜出大內,學了一支曲兒,何不在這裡唱唱,讓月珍領悟領悟。」 「萬歲爺的意思,是讓奴才抛磚引玉。好,那奴才現在就獻醜了。」 孫海說罷,一提嗓子就尖聲尖氣唱起來: 你今番出來遲 必有些緣故 臉兒_紅,氣兒籲 竟為的什麼? 看看你羅衫不整露出花花褲 布扣兒都松了雲髻似老鴉窠 你做了何等的醜事兒 不用遮,不用掩 且讓咱伸手 去你的襠下摸一摸 孫海才只唱到一半,兩位宮女便有些坐不住了。巧蓮雙手掩面不敢抬頭看人。月珍雖然大方一些,卻也做出了粉面含羞的樣子。這也難怪,打從隆慶皇帝死後,這大內紫禁城裡就沒一個真正的男人。加之李太后管束極嚴,原來隆慶皇帝在世時的宮女,凡被她認為有失檢點的,都盡行撤換。此後選征進宮的女孩兒,對於男女間打情罵俏的風流韻事,不要說是見識,連聽一聽都是莫大的罪過。所以,眼下她們的表現也是理所當然。 孫海一唱完,朱翊鈞已被撩撥得臉色燥赤欲火難挨,他對兩位宮女說: 「你們就選孫海這種詞曲兒,一人給朕唱一首,唱得好的,朕有賞。」 月珍知道躲不過,便唱了一首: 明知道那人兒 做下虧心的勾當 到晚來故意不進奴家的房 惱得我吹滅了燈把門兒閂上 畢竟我婦人家心腸兒軟 又怕他衣衫單薄身上涼 且放他進了房來也 睡了和他講 因是勉強唱的,月珍的十分唱工大約只使出了六分,即便這樣,朱翊鈞也聽得骨軟筋麻,正所謂是曲不醉人人自醉。他將月珍讚揚了幾句,又點名要巧蓮也唱一曲。巧蓮紅著臉先賠了不是,然後說自己不會唱。 「你咋不會唱?」朱翊鈞有些不高興地問。 「奴婢沒學過這種曲子。」巧蓮囁嚅著。 「月珍唱了,偏你說沒學,」朱翊鈞覺得巧蓮掃了他的興頭,便惱下臉來,「你到底唱不唱?」 巧蓮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左思右想,才乾巴巴地唱了一支曲子: 姐兒上穿青下穿青 腳底下三寸弓鞋也是青 小阿奴上青下青青到底 見了郎君俏麗一時渾 巧蓮是用家鄉方言唱的,朱翊鈞聽不懂吳依軟語,便認為巧蓮這是故意應付他,心下甚不愉快。只見他玆兒又幹了一盅酒,垮著臉問: 「你唱的是啥?什麼清呀渾的,聽了倒是讓人起了瞌睡。」 巧蓮小心答道:「這支曲子原是小時候奶娘教奴婢唱的。萬歲爺一定要聽那種曲子,奴婢實在沒有。」 方才對對子時,孫海覺得巧蓮風頭太過,出言吐氣對他又不甚尊重,心下早就生了嫉恨,這時趁機插話: 「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糊弄萬歲爺。」 「不是……」 「什麼不是,萬歲爺要聽葷曲兒,你卻咿咿呀呀唱兒歌,誰讓你唱兒歌來著?」 孫海陰風一煽,朱翊鈞這才記起自己是一言九鼎的皇上,臉上立刻就起了威顏,他指著巧蓮斥道: 「你一個小小的宮女,竟敢抗旨?」 巧蓮連忙離席跪到地上,顫聲回道:「萬歲爺,奴婢不敢,奴婢……」 「休得多言,」朱翊鈞此時已有了幾分醉意,一跺腳問孫海,「你說,有人抗旨怎麼辦?」 「回萬歲爺,抗旨就得懲處。」孫海回答。 「是得懲處。客用,將這小賤人拉出去斬了。」 一聽到「斬」字兒,月珍連忙跪到地上哀求:「萬歲爺,請饒巧蓮一命。」 孫海也怕鬧出人命來不好收拾,撲通跪下奏道:「萬歲爺,這巧蓮罪該萬死,但念她還有幾分才情,望萬歲爺准了月珍所求,饒巧蓮不死。」 「那……」朱翊鈞還在猶豫,咕噥道:「聖旨既下,哪有收回的道理。」 孫海揣摩朱翊鈞的心思,便幫著他找臺階: 「萬歲爺,您既下旨斬了巧蓮,這聖旨不能收回,奴才倒有一個主意。」 「講。」 「讓客用尋把剪刀,把巧蓮的一頭長髮鉸了,這也就算是斬首了。」 「好,客用,照此辦理。」 客用也不吭聲,只把哭哭啼啼的巧蓮帶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了三個人。孫海覷了覷萬歲爺的臉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對仍跪在地上的月珍說: 「你快起來,繼續陪萬歲爺喝酒。」 經過這場變故,月珍再也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向朱翊鈞蹲了萬福,重新入座。 朱翊鈞又讓月珍陪他喝了一盅酒,然後問孫海:「那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 孫海說著從懷裡掏出了那方鑄有男女交媾的宋代銅鏡。朱翊鈞接過來,儘管看過多次,他仍覺得新鮮,此時用手仔細摩挲了一遍,然後遞給月珍,淫邪地笑道: 「你看看。」 月珍接過去,一看那幅畫面,頓時就閉了眼睛,拿銅鏡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 「怎麼閉眼睛?」朱翊鈞問。 月珍緩緩睜開眼睛,但偏過頭去不對著銅鏡,小聲言道:「萬歲爺,奴婢怕。」 「怕什麼?」 「怕這銅鏡。」 朱翊鈞哈哈大笑,揶揄道:「銅鏡又沒長嘴巴咬你,你怕它什麼?」 「奴婢怕上面的畫兒。」 「朕今晚上召你來,就是為了讓你看這個圖畫。」朱翊鈞說著,競起身走到月珍的背後,伸手托著她的下巴頦兒,讓她面對銅鏡,說道,「朕要你好好兒看著這幅畫。」 月珍哪敢違拗,只得把一雙撲閃閃的杏眼移到銅鏡上,她感到皇上托著她下巴頦兒的手,像火炭一樣發燙。 「好看嗎?」朱翊鈞噴著酒氣問。 「好……看。」月珍渾身在顫抖。 「你在說假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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