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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皇后為什麼要殺小公主?」

  「皇后根本沒道理殺小公主。」

  「如此說,不是皇后……」

  「哎,恐怕也就武昭儀清楚了。反正現在事實是這樣。皇上本來早就不喜歡皇后,現在一心要廢後。」

  「長孫無忌、褚遂良他們會同意嗎?」

  「就看誰鬥得過誰了。」李勣眉頭深鎖。

  「朝堂上少說話吧。」李夫人道。

  「早知道武昭儀不是安分角色。」李勣似是自言自語。

  其實,一直以來,對後宮的爭鬥,李勣雖不能盡知,卻也大致都聽得。

  昭儀武氏十四歲時即入宮。當時貞觀十一年(637),先皇聞其美容止,召入宮,立為才人。唐後宮體制沿用隋制,皇后之下,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各一人,為夫人,正一品;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各一人,為九嬪,正二品;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寶林二十七人,正六品;禦女二十七人,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武氏進宮,封的是正五品的才人。只是後宮佳麗眾多,倒也沒見武氏有甚張揚處。

  後來先皇患病,高宗身為太子,入寢殿服侍先皇,一次見到才人武氏,心下悅之。當時亦不過如此。太宗崩,武氏隨眾嬪妃入感業寺為尼。

  豈料忌日那天,高宗到感業寺行香。不知是有意無意,反正見到武氏。武氏悲泣,感染皇上亦泣。

  也是王皇后自己引狼入室。當時皇后無子,蕭淑妃有寵。皇后聽說了感業寺相遇事,便悄悄令武氏蓄髮,又勸皇上將之召回後宮。正中皇上心意。

  王皇后本欲以武氏離間皇上對蕭淑妃之寵。武氏果真不負皇后所望,在皇上面前盡呈巧慧,不久即占盡帝王心,拜為昭儀。皇后初時在皇上面前說盡武氏好話。到這時見皇上專寵武氏,自己和蕭淑妃皆失寵,後悔已晚。

  皇后又和蕭淑妃站在一起,在皇上面前詆毀昭儀武氏。皇上寵著武昭儀,自然不聽皇后和淑妃之語,只信武昭儀。

  武昭儀本是有心術的女子,看皇后在後宮不大善於處理關係,於是將宮中對皇后有所不滿的人,大大小小,皆傾心交結,能拉的都拉到自己這邊來。於是宮中盡是武昭儀耳目,皇后和蕭淑妃一有動靜,昭儀必知之,皆以告知皇上。

  世事往往變數難料。誰曾想一個感業寺召回來的舊朝才人,會走到今天。

  不甘寂寞的人終歸不甘寂寞。

  而李勣,依舊是明哲保身。

  李勣本來已經低調了幾年,如今更是小心回避。他知道明的暗的,許多事情在發生。皇上與武昭儀去過長孫無忌的府第,宴飲之間拜長孫無忌寵姬之子三人皆為朝散大夫,載了金寶繒錦十車以賜予長孫無忌。皇上說:「舅父大人啊,你看皇后至今無子。」但是長孫無忌把話繞開了。武昭儀的母親楊氏也到過長孫無忌府第,但是怎麼說都沒有用。禮部尚書許敬宗也勸過長孫無忌,也沒有用。

  長孫無忌不會答應廢王立武。長孫無忌怎麼可能答應呢?他不會讓一般家族出身的武氏搶了與自己同是關隴高門的王氏的後位,那樣無異于在後宮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反對力量。

  永徽六年(655)六月,皇上不知是突發奇想還是怎麼回事,要立武昭儀為宸妃。宰相韓瑗、來濟說:「後宮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從來未聽說有宸妃。不能破了制度啊。」皇上不得已,也就作罷了。

  不久,又冒出個李義府,悄悄上書給皇上,說:「皇后無德,民心歸武氏,請廢王立武。」李勣回到家裡,歎息道:「皇上廢後的心不死,事情就只能拖著。總有人營窟鑽空。營窟鑽空的人多了,未知事情會怎樣。」

  九月,一天退朝,高宗道:「長孫無忌、李勣、于志甯、褚遂良,四位愛卿,你們到內殿來。朕有事與你們商議。」皇上說完一揮袖子,進後殿去等著四位宰相了。

  李勣懷著忐忑的心,等其餘大臣都退去了。大殿空曠,只剩下四個人。褚遂良道:「今日之召,多為中宮事。皇上之意既決,逆之必死。長孫太尉是元舅,李司空是功臣,不可使皇上有殺元舅及功臣之名。褚遂良起于草茅,無汗馬之勞,致位至此,且受顧托,不以死爭之,九泉之下,何以面見先帝!」

  李勣以手扶頭,皺眉道:「李勣正感風寒,頭疼欲裂。面見皇上,恐有失態。煩三位大人為李勣奏上難以入殿之情。」

  皆是明白人。長孫無忌一向沒把李勣看作自己勢力,如今也不能拉他一起去請命。於是長孫無忌道:「李大人但回府休息,無忌會為大人奏明,皇上必不怪罪。」

  李勣得了臺階,也就匆忙離開了。「內殿有一場好戲演出。」李勣想著,直奔家中。

  內殿真有一場戲演出,不過並不好看。高宗對長孫無忌等道:「皇后無子,武昭儀有子,今欲立昭儀為後,何如?」

  遂良對曰:「皇后名家,先帝為陛下所娶。先帝臨崩,執陛下手謂臣曰:『朕佳兒佳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過,豈可輕廢!臣不敢曲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

  高宗以目視長孫無忌,長孫無忌低頭不語。又看于志甯,于志寧亦低頭不語。

  「退去吧!」高宗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掀開後面簾子進去了,留下三個尷尬的大臣。

  第二天早朝,高宗又召三人進內殿。道:「還議昨日事!」

  褚遂良道:「陛下必欲易皇后,請擇天下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經事先帝,眾所共知,天下耳目,豈可蒙蔽?萬代之後,讓後人如何評論陛下?願陛下三思!臣今違忤陛下,罪當死!」說完將官笏置於殿階,脫下官帽,叩頭流血,悲壯言道:「還陛下笏,求陛下放遂良歸田裡。」

  高宗沒料到褚遂良如此激烈舉動,龍顏大怒:「卿這是何意?憑藉先皇顧托不成?」遂命左右,「拉出去!」

  長孫無忌也嚇呆了,聽高宗說拉出去,直覺要加刑于褚遂良,撲通跪下,求道:「褚大人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可加刑!」

  于志寧低頭不敢言。

  高宗長袖一揮,掀開後面簾子進去了。簾子裡還有一個看戲人,武昭儀迎著怒氣衝衝的高宗道:「何不撲殺此獠!」

  長孫無忌和于志寧聽得,頭腦早已混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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