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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參見皇上!」房玄齡不知此來所為何事。

  「愛卿,朕要一觀國史。」

  房玄齡心中一驚,皇上還是不放心啊!儘管他已經讓自己監修國史。

  本朝制度:門下省的起居郎記事,典禮文物,遷拜旌賞,誅伐黜免,都按年月日的順序加以記錄,季終編為起居注。中書省的起居舍人記言,皇帝的制、誥、德音,也按年月日的順序加以記錄,季終編為時政記。起居注和時政記都要送交史館,由史館編為實錄,最後按紀傳體編為國史。編修國史,本來是秘書省著作局的工作。貞觀三年(629),太宗在門下省另置史館,專門負責撰寫國史,並以宰相房玄齡監修國史。不僅將史館移至禁中,更開啟了唐代以宰相監修國史的先河。

  房玄齡在貞觀三年(629)接受任命的時候就明白,太宗之所以這麼重視國史的編纂,還讓他親自領銜,其實就是要讓他掩蓋玄武門那場事變的真相。如今十四年過去了,是太宗來驗收成果的時候了。儘管房玄齡知道,按照慣例,皇上是不能夠看史官所記本朝史事的,這也算是一種彈性的監督吧。因為皇帝本來已經是至高無上的了,如果連對其身後評價的監督都失去了,那皇權可就是不受到任何哪怕是道義上的約束了。但是,房玄齡不是一般的中立的史官,他是太宗可以商量一切機密的大管家,也是一切都需聽命的大管家。如果說,以諫議大夫兼知起居注的褚遂良早先對太宗自觀國史要求的拒絕,還可以讓太宗表面容忍,那麼,這次太宗對自己再次提出這個要求,是無論如何也搪塞不過去了。

  「臣遵旨!」房玄齡明白怎麼也無法阻擋太宗這一願望。

  隔日,房玄齡將一部分《高祖實錄》和《今上實錄》呈給太宗御覽。太宗看罷之後,意味深長地對房玄齡說:「愛卿,當年六月四日的那場事變,為何要寫得這麼隱晦呢?昔日周公殺管叔、蔡叔,是為了安定國家不得已而為之,朕也是一樣啊。你們只要照直寫就好了,不用遮掩。」

  房玄齡聽後,終於明白了太宗的意圖。他不是要掩蓋這段歷史,他是要將之合理化,仿佛一切都是順理成章。唉!玄齡在心中感歎,皇上功業越大就越要追求完美啊。也許,太宗那揮之不去的惡夢,只有通過自己在國史上如實把他當年殺了兄弟的事情記載下來,才能有個盡頭。畢竟,玄武門喋血的事實是無法掩蓋的。事情過去了十幾年,國家治理得非常有成效。房玄齡領會到,太宗對自己的身後評價,已經建立起了充分的自信。發生了的事情不必說得那麼曲折隱晦,至於兄弟之間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到底是誰對誰錯,那就只有留待後人去評說了。

  2、太子喉中一根刺

  武德四年(621),李世民率軍擊破竇建德和王世充。不僅一舉消滅了唐王朝最大的兩個敵人,更將東都洛陽收入囊中。一時間,天下震動,李世民的名字響徹海內。消息傳到長安,滿朝歡騰,但有一人卻是喜憂參半,他就是太子李建成。

  「平了王世充、竇建德,確實是為國家立了一大功啊,二弟用兵之術越來越高明了。可是二弟功勞日盛,又得父皇喜愛,我這太子之位只怕是坐不穩了啊!」東宮之內,建成對太子妃說道。

  「咱們這個老二,從小就爭強好勝。如今有了資本,一定更不會願意居你之下,更不用說將來向你稱臣了。我說呀,還是早早打算的好。」

  「言之有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父皇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建成邊想邊說,一臉沉重。

  太子妃看著建成,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建成慢慢在屋中走著,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緩緩說:「當初太原起兵,我與二弟、四弟均在軍中,本無輕重之分。入關之後,父皇稱帝,我以長子被冊立為太子……真不知道是不是福兮禍之所倚。」

  太子輕歎一聲,又接著說:「太子為國之根本,我也深知責任重大,不敢懈怠,每日都讀書理政。而父皇也對我寄以重望,經常令我處理軍國大事,為日後做準備。然而國家初創,四方不寧,領兵打仗,在所難免。我為國之儲君,又要輔佐父皇,自然不能經常在外,這帶兵一事自然落到二弟身上。」

  「四弟年紀還小,父皇對他還不太放心。加上他留守太原的時候又失守了,父皇更不願意他獨擋一面,所以那次之後,經常是令他輔助二弟。可惜啊,三弟死的太早,不然……唉!難道真是天意不成?」太子說到這裡,抬頭凝望夜空,良久不語。

  「殿下也不要如此憂慮了,現在還沒有什麼動靜,我們先要知道父皇的想法才好。」太子妃也不知如何幫助建成。

  「等四弟他們回來了再說吧。」建成憂心忡忡地說。

  七月,秦王率領大軍回到了長安,百姓都要爭睹這位英雄的風采,一時間大街上異常熱鬧。只見李世民身披黃金甲,騎著駿馬,走在最前面,英姿勃發,滿面春光,真是羨煞天下豪傑。他後面跟著齊王李元吉以及李世勣等二十五員大將,還有幾萬精兵,好不威風。馬上的李世民看到道路兩旁歡呼的人群,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君臨天下的感覺,他覺得自己仿佛有一種責任,一種讓這些百姓生活得更好的責任。原來就有的隱隱約約的想法在他腦海中越來越真實和豐滿了。

  覲見皇上、太廟獻捷之後,眾人都各自回到了府中,但李元吉卻直奔東宮而去。

  「啟稟殿下,齊王求見。」太子正與太子妃談論今天班師的事情,一聽元吉來了,忙叫人請進來。

  「四弟,一路辛苦了。」

  「大哥,我的太子殿下,你倒是悠閒,都火燒眉毛了。」元吉幾乎是喊了起來。他本就生得有幾分像胡人,現在一急更是面目猙獰,反而讓人有些害怕起來。

  「怎麼了,四弟,何出此言啊?」建成也緊張起來,連忙問道,「是不是今日父皇說了什麼話了?」

  「父皇高興得很啊,說要封二哥當什麼天策上將。」

  「天策上將?那是什麼官銜?」太子妃問。

  「封官封爵不是很正常的事?二弟也確實是有功於國家,我還以為是父皇提出廢立之事了,讓你如此驚慌。」太子似乎又松了一口氣。

  「大哥,你真糊塗。這天策上將是父皇特別為二哥設的,位置在王公之上。我看離你這太子也就差那麼一點了。父皇的用意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啊,他要慢慢先培養二哥,然後再把皇位傳給他。你太子之位要不保了啊。」

  「父皇真有此意?」太子還是疑惑。

  「難道要等到父皇下詔廢你的時候你才醒悟啊。咱們都瞭解父皇,他可是藏得住事情的人,當初起兵那麼大的事,都沒走漏一點風聲,安排周密得很。父皇才不會事先說什麼,大哥還是早早打算吧。」元吉說得頭頭是道。

  「那如今要怎麼辦?」太子妃也急了,問出話來,卻不知是看太子好,還是看元吉好。

  元吉做了一個砍人的動作。太子當即說:「不可。兄弟相殘,萬萬不可。」

  「那大哥說怎麼辦,這是最徹底的辦法。」元吉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容我再想想。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如此。」太子猶豫著說。

  「那我就告辭了。大哥慢慢想吧,想到你被廢的時候再決定。」元吉扔下一句,徑直走了。留下太子與太子妃兩人在那裡發愣。

  李元吉出了東宮,回到齊王府,一進門,就大叫「累死本王了!」說著將衣服順手脫下,扔在一旁。

  齊王妃聽到他回來,早迎了出來:「殿下這麼晚才回來,大禮不是早就舉行完了嗎?」

  「我去了東宮一趟,這不才從那回來。」

  「你一回來就急著見大哥他們,不會又是為了二哥的事情吧。」齊王妃也知道他與太子對李世民很是不滿。

  「對呀,不然早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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