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歷代名女·奇女卷 | 上頁 下頁
六六


  ※鑒湖女俠秋謹

  小住京華,早又是中秋佳節,為籬下黃花開遍,秋容如拭。四面歌殘終破楚,八年風味徒思浙!若將依,強派作蛾眉,殊未屑!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平生肝膽因人常熱,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磨折,莽紅塵何處覓知音?青衫濕!

  這首《滿江紅》作者是秋瑾,她在詞中說自己「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這年秋瑾三十歲,有感於民族危機,拋家別子,女扮男裝,東渡日本,去追求另樣的人生,去尋求民族振興的道路。

  早年的秋瑾也是位純情的少女,她原藉浙江紹興,生在她父親做官的地方福建,當年留下的詩詞體現出她的性格是那樣溫婉、賢淑,那樣秀雅、柔情。生活是那附無憂無慮,那樣光明燦爛。

  如她描寫春天的:

  寒梅報道春風至,鶯啼翠簾,蝶穿錦慢,楊柳依依綠似煙。

  她描寫夏天的詞句:

  夏晝初長,紈扇輕攜納晚涼,浴罷蘭泉,斜插素馨映罩鈿。

  她描寫秋天的詞句:

  夜深小憑欄幹語,階前促織聲淒淒。

  她描寫冬天的詞句:

  爐火豔,酒杯幹,金貂笑倚欄;疏蕊放,暗香來,窗前早梅開。

  那時,她或者是攜著女伴走過那芳草茸茸的曲徑小道,來到那小橋東,望著那。灣灣的一道流水,指點著水中飄去的點點落紅;或者是和女伴背靠著背,坐在綠蔭深處,芳草萋萋的河堤上,聽黃鸝的囀輾啼鳴,笑指層層樓閣,比著誰家的最好,看那樓前的海棠又綠肥紅瘦了幾許。

  那時,為了明日的踏青,隔夜就把一切東西細細地準備好,不能忘了那美麗的風頭鞋子,不能忘了那美麗的繡羅裙。

  秋瑾及笄之年,她的父親調升湖南湘潭知縣,她隨父親由福建到了湖南。不久由媒人說合,父親把她許配給湘潭的富紳王家。光緒十八年,公元一八九三年,十八歲的秋瑾正式嫁到王家,成了王延鉤的妻子,新婚燕爾,魚水和諧,三年中生下一子一女,兒子叫做德阮,女兒名叫燦芝。王家頗富資財,王延鈞更醉心利祿,他到北京納資謀到了一個部郎的京官。秋瑾隨著大夫一齊來到了北京城裡,這是她第一次遠離父母,她懷念家鄉,懷念家鄉的父母親人:

  年年常是感雜居,兩地相思托鯉魚;
  今日新愁因共曉,昔時舊恙共如何?
  小窗蛩語傷時暮,別院雞聲破夢時;
  惆悵寸懷言不盡,幾回涕淚濕衣裙。

  秋瑾隨丈夫到北京是光緒二十一年春,即一八九五年春,中日甲午戰爭剛剛結束,兩國之間的議和正在進行,這次議和與過去有點不同,條約要到日本的馬關(今下關)去簽,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敢去的,便要一個德國人代表清政府去,日本政府認為清政府是在開國際玩笑,一定要由清朝官員充任和談使者,於是就有兩位侍郎到了日本,結果又被日本認為級別不夠趕了回來,最後鬚髮皆白的老中堂,長年代表清政府與外國人簽約的李鴻章到了日本,成為和議的全權大使。

  同治年間,中日兩國為了琉球事件曾進行過外交交涉,那時在中國人的眼中,扶桑三島只不過墓爾小國,中國的海軍艦隊,遊弋長崎示威,中國水兵登上日本國上趾高氣揚,勒今日本警察不得佩刀,日本政府不得不乖乖聽命。就是十年前為了朝鮮問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到天津與李鴻章交涉,李鴻章都做然臨之。十年後,李鴻章到日本馬關,面對的日方代表仍然是伊藤博文,但地位卻恰好調了個兒。伊藤博文私下說:「十年前在天津,見李中堂之尊嚴,至今恩之,猶有餘悸。」因此便抓住機會要討回面子,兩人在馬關春帆樓見面時,伊藤博文的第一句話就是:「與中堂別來十年,中國竟毫無改變,想不到今天你我成了這個樣子。」日本鬼子的活歷來就在表面的文質彬彬下,包藏禍心,李鴻章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於是一肚子的晦氣乘轎回下榻的旅館,回旅館的路上又被日本浪人、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小山豐太郎攔路刺傷。李鴻章住進醫院,伊藤博文帶來擬好的條約叫李鴻章簽字,李鴻章不敢下筆,希望還能討論一下。伊藤博文告訴他,沒有討論的餘地,你李鴻章只能在「允」與「不允」兩種情況中選擇,如果不允,中舊兩國就重新開戰。驚魂未定的李鴻章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

  條約簽訂時,清政府正進行科舉考試,一千多個舉人雲集北京,在康有為的領導下,集體上書反對簽訂《馬關條約》,嗣後他們辦起《中外紀聞》、《萬國公報》介紹條約簽訂中,清政府官員的腐朽無能,分析條約對中國的危害。養在深閨的秋瑾讀了這些報紙,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一份俠烈性情,不斷地在胸中湧動。

  維新變法運動以北京力中心在全國迅猛展開,《時務報》、《國聞報》、《湘學報》只要能找到,秋瑾都如癡如醉地拜讀「物竟天擇,適者生存」的生物進化論她聞所未聞,「君主立憲」的政治觀點使她茅塞頓開,她覺得國家有希望了,她為之歡欣鼓舞。可不久就聽說慈德囚禁了光緒,康有為、梁啟超流亡海外,譚嗣同等六人被殺在菜市口。臨刑前,譚嗣同說:「不有生者,無以圖將來;不有死者,無以酬聖主。」「各國的變法成功,都有獻出生命的;中國變法的失敗,就缺少敢於犧牲的人,要有,就從我譚嗣同開始。」有人把譚嗣同就義時從容不迫的樣子描述給秋瑾聽,把譚嗣同就義時說的話講給秋瑾聽,客人走後,秋瑾找來譚嗣同寫的變法文章,邊讀邊抹眼淚。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那一份俠烈性情在她的胸中膨湃起來。

  變法失敗的第二年,義和團運動風起雲湧,不久八國聯軍攻進北京,燒殺擄掠,千年古都到處都留下侵略者的獸行。清政府完全屈服在外國人的淫威之下,《辛醜條約》使中國完全陷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深淵,秋瑾親身經歷了這一劇變,她憤慨莫名,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一份俠烈性情,噴湧而出,她決心獻身革命,以挽救國家民族的危亡。

  秋瑾的內心世界已產生了劇烈的變化,她的丈夫王延鉤仍然熱中名利,趨跑於權貴之門,酬應于歌樓酒榭,兩人的思想已背道而馳,終於在親友的干預下,兩人分居,這時秋瑾的好友又是一位奇女子吳芝瑛,兩人性情相投,不久結為異姓姐妹。秋瑾在北京奔波革命失敗後,決定東渡扶桑,到那裡去尋找革命的同志。出發前她改穿男裝,特地留影,將一張男裝的照片贈給來送她遠行的吳芝瑛。照片背面,秋瑾寫道:

  儼然在望此何人?俠骨前生悔寄身;
  過世形骸原是幻,未來景界卻疑真。
  相逢恨晚情應集,仰屋嗟時氣亦振;
  他日見余舊時友,為言今已掃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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