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歷代名女·名妓卷 | 上頁 下頁
四九


  ※張紅橋癡情成幽怨

  福州城外十餘公里的閩侯縣境內,有一座美麗的洪山橋。橋雖不大卻頗有特色,全橋由色澤鮮豔的紅磚砌成,掩映在叢叢隨風飄拂的綠柳中,頗富詩情畫意,是當地歷代文人雅士鍾愛和聚會的地方。此橋因遠觀似一團紅焰,故過去人們多稱它是紅橋,明初才女張紅橋的癡情故事便發生在這裡。

  張紅橋本名秀芬,因家居紅橋西側,芳名又與紅橋之名同揚遠近,所以人們都稱她張紅橋,反而把她的本名淡忘了。張紅橋並非福建本地人,她出生于中原的大戶人家,因避元末的戰亂,父母帶著年幼的她流落到南方,不幸的是半途父母雙雙病逝,小秀芬便被託付到她姨母手中。姨母本是一高官人家的寵妾,姿容秀麗,見多識廣,而且知書達禮。戰亂中夫家敗落,她帶著年幼的外甥女,相依為命,流落到福建閩縣,最後定居在當時間縣的紅橋旁邊。

  一大一小兩個女子無以為生,姨母只好憑著自己的姿色和才識,招來一些流亡貴族和當地的文人雅士,聚會清談,茶酒款待,以一種似妓非妓的方式維持著兩人的生活。

  時光流逝,姨母一天天人老珠黃,但在姨母的悉心培育下,小秀芬卻一天天鮮靈光豔,而且能詩善文,成了遠近知名的小美人和小才女,張紅橋的名字也慢慢冠到她的頭上。別人到她們家作客,不再是為了受姨母的招待,而多是慕張紅橋的名,但姨母對紅橋十分珍視,並不輕易讓她待客,而一心想替外甥女謀下一門中意的婚事。

  張紅橋自己也非常清高,根本不把紈絝子弟、風流公子之輩放在眼裡,只是揚言自己要以詩才取夫婿,要尋得詩仙李白之類的人才肯委身相隨。這樣一來,更加激發了周圍自命才高的文士們的興趣,紛紛投詩詞往張紅橋處,希冀以詩詞為媒,獲得佳人的青睞。無奈詩箋成疊成打地堆放在張紅橋案頭,她細心品評,排定次序,卻沒有一份特別中意的,因而也就不屑作答回應。

  當時閩地文才較出色的青年,被人們歸成「閩中十才子」的分別是:林鴻、王偁、王恭、陳亮、高秉、唐泰、王褒、周光、黃兀、鄭定,都是一批自命不凡的文人才士,他們之中自然也有人向張紅橋發起了攻勢。

  最早投詩到張紅橋案頭的「閩中十才子」是閩縣的王恭,他的一首詩是這樣寫的:

  重簾穴見日昏黃,絡緯啼來也斷腸;
  幾度寄書君不答,雁飛應不到衡陽。

  雖然情緒強烈,詩意逼人,但張紅橋嫌它淺薄,依然是不為之動心,始終不置一辭。

  這時永泰才子王偁遊學歸來,途經閩縣小作停留,在拜訪文友王恭時聽他說起張紅橋的豔名和以詩取婿的事,頓時來了興趣。王偁又被稱作是「閩北風流才子」,他瀟灑英俊,才思敏捷,曾遊學湖湘,一路留詩,也一路留情。既然張紅橋如此不易動心,他便採取了逐步進攻的計策,先在張家鄰近租了房子住下,以期俟機博取佳人的好感,進而贏得芳心,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之計。

  王偁住在張紅橋家左鄰的樓上,由樓窗往下看,可窺見張宅的大部分,而張紅橋的閨閣正與他居室的窗戶相對,張紅橋在屋內的一舉一動,都能通過窗紗,朦朦朧朧地映進王偁的眼簾,使得王偁飽覽秀色、美不自勝。

  一日午後,王偁坐在自己窗前遙望對面張紅橋的動靜,這時紅橋午睡正濃。時值盛夏,她穿一件薄如蟬翼的短紗衫橫臥碧紗帳中,豐滿白瑩的胴體隱約可見,勾起王偁陣陣遐思,只覺玉體的暖香縈繞在自己四周。紅日西斜,紅橋悠悠醒來,神情慵懶嬌憨,無力地牽著綿巾試汗,姿態愈加撩人情興。果坐窗口看了整整一下午的王偁這時才清醒過來,詩興大發,記下了自己的感觸:

  象牙筠簟碧紗籠,綽約佳人睡正濃;
  半抹曉煙籠芍藥,一泓秋水浸芙蓉。
  神遊蓬島三千界,夢繞巫山十二峰;
  誰把碁聲忽驚覺,起來香汗濕酥胸。

  寫罷,他自覺詞句美妙,香豔情濃,既讚揚了張紅橋的妙韻,又表達了自己的心願,因而十分滿意,托了張家的丫鬟送到紅橋的梳粧檯上。張紅橋站過一看,詩中的「煙籠芍藥」、「水浸芙蓉」、「神遊蓬島」等句用辭和意境都十分雅致清新,但是「夢繞巫山」、「汗濕酥胸」等語卻嫌輕佻。原本紅橋也曾注意鄰家住進了一位俊雅小生,知道他每天在注視著自己,心中暗喜,也暗自期盼他能是個文才卓著,才如其表的人。今天見他送來的詩,也承認他的詩意不俗,頗有些才氣,然而卻又嫌他欠于莊重,終究不是可托終身的理想人選,因此還是依慣例不予回復。

  正在王偁左等右盼不見回音的時侯,他的朋友林鴻前來造訪。林鴻是福清縣的世家子弟,聰穎好學,才華橫溢,因而被列為「閩中十才子」之首。洪武初年,林鴻被地方郡守以才人名義推薦到南京。明太祖朱元璋親自主持殿試,林鴻出口成詩,博得太祖的歡心,授官為禮部精膳員外郎。在京城,林鴻娶了豪門閨秀朱氏為妻,朱氏也是個才女,能文善詩,夫妻倆詩詞酬唱,甚是恩愛甜美。可惜紅顏薄命,婚後不到三年,朱氏因病而逝,令林鴻傷心欲絕;這時恰好又因林鴻性情孤高而與上司產生了矛盾。兩件事加在一起,使林鴻心灰意冷,索性辭掉官職,回到故里。

  在故鄉閒居無事,便四處走訪舊朋故友,在閩縣見到王偁,自是親熱欣喜,兩人坐在王偁屋中秉燭徹夜長談。正是月圓之夜,無意間眼光移向窗外,瞥見鄰家庭院中,有一風姿綽約的美人,正在月下焚香向天默褥,神情專注恬靜,在皓月的清輝中,恰似一尊玉琢的菩薩,下凡的仙女,觸景生情,隨口吟道:

  桂殿焚香酒半醒,露花如水聲點銀屏;
  含情欲訴心中事,羞見牽牛織女星。

  接著,林鴻又向王偁打聽那女子的情況,王偁便把他所瞭解的有關張紅橋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好友。林鴻明白了這女子不可輕薄以待,於是慎重其事地把詩用碧玉箋謄正,裝入一錦囊中,殷勤地拜託王偁的房東老婦轉交給紅橋。紅橋一見此詩,臉上不由地綻出了微笑,此詩娓娓道來,繪景寫情皆生動而清雅,有傾慕試探之意,卻表達得莊重而不輕佻。她不知不覺動了心,援筆答詩一首,仍托鄰家老婦轉交給林鴻,她寫道:

  梨花寂寂鬥嬋娟,銀漢斜臨繡戶前;
  自愛焚香消永夜,從來無事訴青天。

  她借詩吐出自己芳心寂寞的消息,又故作矜持,儼然一副懷春少女欲言又止的嬌羞模樣。房東老婦拿著詩箋回到王偁房中,向林鴻道賀說:「張家小姐自長成以來,投詩詞為媒的不下百人,從未見她答覆,公子你這可得破天荒的第一回呀#林鴻自然是喜出望外,厚賞了老婦,急忙展開詩箋讀,聰慧達情的他,對紅橋的心意自然領會殆盡,馬上又寫下一首詩,清房東老婦再次傳送:

  雲娥酷似董嬌嬈,每到春來恨未消;
  誰知蓬山天樣遠,畫欄咫尺是紅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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