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歷代名女·名妓卷 | 上頁 下頁
三九


  ※花蕊夫人一點癡情總不泯

  四川自古為天府之國,自秦國李冰父子修都江堰,這裡的經濟更是發達。成都古稱益州,諸葛亮在《隆中對》中說:「益州塞險,沃野千里。」成都平原實為天府之國的精華,自古號稱錦城,李白曾有詩形容成都的富庶和秀麗:

  九天開出一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
  草樹雲山如錦繡,秦川得及此間無?

  由於有這優越的地理環境,一到分裂時期,這裡就出現獨立政權,五代十國時這裡也先後建立了前蜀、後蜀,但青史留名,廣為傳誦的不是皇帝,也不是文臣武將,而是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是形容女子生很美,「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花蕊夫人得名于前蜀開國皇帝王建的妃子徐氏。當時她們兩姐妹都得到王建的寵愛。大徐妃為王建生下一個兒子王衍,他本排行十一,是最小的,卻由於母親、阿姨的關係立為皇太子。王建當上皇帝後不久去世,王衍當上皇帝後荒嬉無度,對吃喝玩樂十分在行,當他陪母親和阿姨游青城山時,命宮女衣著都畫雲霞,又令宮女穿著寬鬆的道袍,簪蓮花冠,濃裝豔抹,叫做「醉妝」,他自己跟隨在後,夾著檀板哼哼唱唱:

  這邊走,那邊走,只是尋花柳;
  那邊走,這邊走,莫厭金杯酒。

  王衍少不更事,一天到晚陪侍兩位徐妃遊宴貴臣之家,或周覽蜀中名山寺觀。而大、小徐妃更是結交宦官賣官鬻爵,弄得不成體統,後唐莊宗乘機滅掉前蜀,可見這位花蕊夫人是不值得稱道的。現在要講的是另一位花蕊夫人,是後蜀後主孟昶的費貴妃,一個歌妓出身的貴妃。

  前蜀亡後,後唐莊宗以孟知祥為兩川節度使,孟知祥到蜀後,後唐內亂,莊宗被殺,孟知祥野心膨脹,訓練甲兵,到唐明宗死後,孟知祥就僭稱帝號,但不數月而死,孟昶繼位。孟知祥處心積慮,晝夜辛勞所創下的局面,傳到孟昶的手上,十年不見峰火,不聞干戈,五各豐登,斗米三錢,都下仕女,不辨菽麥,士民採蘭贈芬,買笑尋樂,宮廷之中更是日日笙歌,夜夜美酒,教坊歌妓,詞臣狎客,裝點出一幅升平和樂的景象。

  孟昶是個非常懂得享樂的人,據傳宋太祖滅後蜀後,侍衛們領了宋太祖的旨意前去收拾東西,這些人居然連他的小便器也收來了。那溺器是最污穢的東西,侍衛們怎麼還要取來呈給太祖呢?只因孟昶的溺器與眾不同,乃是七寶裝成,精美無比。侍衛們見了,十分詫異,不敢隱瞞,取回呈覽。太祖見孟昶的溺器,也是這樣裝飾,不覺歎道:溺器要用七寶裝成,卻用什麼東西貯食呢?奢靡至此,安得不亡!命侍衛將它打得粉碎。

  孟昶是個非常懂得享樂的人,他廣征蜀地美女以充後宮,妃嬪之外另有十二等級,其中最寵愛的是「花蕊夫人」費貴妃。孟昶天天顛倒在宮女隊裡,每逢宴餘歌後,略有閒暇,便同著花蕊夫人,將後宮侍麗召至御前,親自點選,揀那身材婀娜,資容俊秀的,加封位號,輪流進禦,其品秩比于公卿士大夫,每月香粉之資,皆由內監專司,謂之月頭。到了支給俸金之時,孟昶親自監視,那宮人竟有數千之多,唱名發給,每人於禦床之前走將過去,親手領取,名為支給買花錢。

  花蕊夫人最愛牡丹花和紅桅子花,於是孟昶命官民人家大量種植牡丹,並說:洛陽牡丹甲天下,今後必使成都牡丹甲洛陽。不借派人前往各地選購優良品種,在宮中開闢「牡丹苑」,孟昶除與花蕊夫人日夜盤桓花下之外,更召集群臣,開筵大賞牡丹。那紅桅子花據說是道士申天師所獻,只有種子兩粒,它開起花來,其色斑紅,其瓣六出,清香襲人。由於難得,便有人模仿那花的樣式畫在團扇上,竟相習成風。每當芙蓉盛開,沿城四十裡遠近,都如鋪了錦繡一般,時近中秋,後主命駕往遊浣花溪,羅列水嬉,一片鶯鶯燕燕,口呼萬歲,真個是風流天子,千古盛事。

  孟昶日日飲宴,覺得肴饌都是陳舊之物,端將上來,便生厭惡,不能下箸。花蕊夫人便別出心裁,用淨白羊頭,以紅薑煮之,緊緊卷起,用石頭鎮壓,以酒淹之,使酒味入骨,然後切如紙薄,把來進禦,風味無窮,號稱「緋羊首」,又叫「酒骨糟」。孟昶遇著月旦,必用素食,且喜薯藥,花蕊便將薯藥切片,蓮粉拌勻,加用五味,清香撲鼻,味酥而脆,又潔白如銀,望之如月,宮中稱為「月一盤」。

  孟昶最是怕熱,每遇炎暑天氣,便覺喘息不定,難於就枕,於是在摩河池上,建築水晶宮殿,作為避暑的地方。其中三間大殿都用楠木為柱,沉香作棟,珊瑚嵌窗,碧玉為戶,四周牆壁,不用磚石,盡用數丈開闊的琉璃鑲嵌,內外通明,毫無隔閡,再將後宮中的明月珠移來,夜間也光明透澈。四周更是青翠飄揚,紅橋隱隱。從此,盛夏夜晚水晶宮裡備下鮫綃帳、青玉枕,鋪著冰簟,疊著羅衾,孟昶與花蕊夫人夜夜在此逍遙。這晚還有雪藕、冰李,孟昶又一次喝醉了,但覺四肢無力,身體搖擺不定,伏在花蕊夫人香肩上,慢慢地行到水晶殿前,在紫檀椅上坐下。

  此時倚閣星回,玉繩低轉,孟昶與花蕊夫人並肩坐在一起,孟昶攜著夫人的素手,涼風升起,那岸旁的柳絲花影,映在摩河池中,被水波蕩著,忽而橫斜,忽而搖曳。孟昶回頭看夫人,見穿著一件淡青色蟬翼紗衫,裡面隱約地圍著盤金繡花抹胸,乳峰微微突起,映在紗衫裡面,愈覺得冰肌玉骨,粉面櫻唇,格外嬌豔動人。孟昶情不自禁,把夫人攬在身旁。夫人低著雲鬟,微微含笑道:「如此良夜,風景宜人,陛下精擅詞翰,何不填一首詞,以寫這幽雅的景色呢?」孟昶說:「卿若肯按譜而詠,朕當即刻填來!」夫人說:「陛下有此清興,臣妾安敢有違?」孟昶大喜,取過紙筆,一揮而就,遞與夫人,夫人捧著詞箋,嬌聲誦道: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曲指西風幾時來,又只恐流年暗中偷換!

  最後一句或為:

  「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然而就在蜀主孟昶與花蕊夫人不道流年挾彈騎射、遊宴尋詩的時候,中原地區的後周歸德軍節度使、檢校太尉,殿前都檢點趙匡胤效法郭威,演一幕「黃袍加身」的鬧劇,取代後周而君臨天下,國號宋,改元建隆整軍經武,南征北伐,目標逐漸指向後蜀。花蕊夫人屢次勸孟昶礪精圖治,孟昶總認為蜀地山川險阻,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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