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歷代名女·名妓卷 | 上頁 下頁
二一


  ※道姑李季蘭詩會天下友

  大凡佛道同占的宗教名山,一般是佛教廟宇居山腰、山底,道教宮觀在山頂。道觀之所以能夠雄踞名山之巔,乃是因為道教是土生土長於中國的一派宗教。

  春秋時代老子撰《道德經》,原本為哲學著作;但到漢代張道陵、于吉等人,篡用老子之名,創立了「五斗米教」、「太平教」等宗教組織,從而興起了以符籙禁咒之法行世的道教。道教因宣揚長生不老之術和驅災免禍之法,因而廣為貴族階層和貧民百姓所信奉;男女道士都寬袍黃冠,出入豪富人家或浪跡江河湖海,為人談玄說道、驅鬼鎮邪,成了一種神秘而無拘的特殊人物。

  到唐代道教更是盛極一時,因為唐皇室姓李,與《道德經》的作者老子李耳同姓,為了說明自家皇朝是順應天時、替天行道的,唐皇朝尊奉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自己則是他的後人。既然道教成了國教,那麼勢必使全國上下的人們趨之若騖,後妃公主進入道觀修行者比比皆是,名門閨媛也多爭相出家作女道士,因女道士都頭戴黃緞道冠,故又稱為「女冠」。受唐代思想開放之風的影響,道觀中也並非清靜之地,許多才貌出眾的女冠,雖以修行為名,但在道觀中自由交際,成為一種「交際花」似的人物,李季蘭就屬￿這一類的女冠。

  李季蘭原名李紿,生於唐玄宗開元初年,江南烏程人。烏程就是現在的浙江吳興,此地山明水秀,地靈人傑。小李紿稟受此地靈秀之氣,生得嫵媚可人,眉目如畫。除長相靚麗外,李紿自幼聰明伶俐過人,六歲那年,她寫下一首詠薔薇的詩,詩中有這樣的句子:「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她父親見詩大驚,一方面十分驚歎女兒的文才,另一方面又覺得,她小小年紀,居然春心萌動,性情不寧,再往以後保不定出什麼亂子;於是向她母親說:「此女富於文采,然必為失行婦人!」正因家人有這樣的顧慮,所以在李紿十一歲時,便被送入剡中玉真觀中作女道士,改名李季蘭。家人想藉助青燈黃冠的清修,來消除她生命中的孽障。

  雖然當時許多地處繁華地區的道宮中常有緋色新聞發生,但李季蘭所處的玉真觀因地處偏僻,還算是較為清靜的地方。在這裡,李季蘭不知不覺長到了十六歲,這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出落得婷婷玉立,雪肌脂膚,好似一朵盛開的白蓮。她在道觀中讀經之外,就是作詩、習字、彈琴。觀主見她悟性甚高,對她悉心栽培,使她在翰墨及音律上造詣極深;但是道經的薰陶並沒能制約住她浪漫多情的心性,身在清靜道觀的她,卻一心嚮往著外面繁花似錦的世界。

  剡中就是今日的浙江嵊縣一帶,水木清華,物產豐饒,氣候宜人。自東晉以來,這裡就文風鼎盛,騷人名士輩出。玉真觀雖地處偏遠,但因景色幽謐,因而也不時地有一些文人雅士來觀遊覽。文人中不免有風流多情之輩,見到觀中風姿綽約又眉目含情的小女冠李季蘭,總偶爾有大膽之士暗中挑逗。李季蘭並不嗔怒,反而流露出「回眸雖欲語,阿母在旁邊」的神情,令挑逗者更加心蕩神怡。暗懷春情的李季蘭,在觀主和觀規的約束下,雖不敢有什麼過份的行徑,但她的一顆心,早已浸潤在愛情的渴慕中。從她的一首七律「感頭」中,便大略可窺視她的一點心思:

  朝雲暮雨兩相隨,去雁來人有歸期;
  玉枕只知常下淚,銀燈空照不眠時。
  仰看明月翻含情,俯盼流波欲寄詞;
  卻憶初聞鳳樓曲,教人寂寞複相思。

  寂寞的道觀,鎖住了少女的芬芳年華。李季蘭豔麗非凡,熱情如火,卻被種種清規戒律壓抑著,春情只能在心底裡激蕩、煎熬,春花漸凋,時光如流,芳心寂寞,空自嗟歎。長晝無聊,李季蘭攜琴登樓,一曲又一曲地彈奏,宣染著心中的激情;月滿西樓時,獨對孤燈,編織一首「相思怨」傾訴心聲: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沒有人欣賞李季蘭的才情與美貌,縮在玉真觀中任芳華虛度,李季蘭實在太不甘心。在一個春日的午後,乘著觀主和其他道友午睡,李季蘭偷偷溜到觀前不遠的剡溪中蕩舟漫遊。在溪邊她遇到了一位青年,他布衣芒鞋,卻神清氣朗,不象一般的鄉野村夫。青年人要求登船,李季蘭十分大方地讓他上來了,交談中方知,他是隱居在此的名士朱放。兩人一見如故,言談非常投緣,一同談詩論文,臨流高歌,登山攬勝,度過了一個愉快心醉的下午。臨別時,朱放寫下一首詩贈與李季蘭:

  古岸新花開一枝,岸傍花下有分離;
  莫將羅袖拂花落,便是行人腸斷時。

  詩中包含著眷戀與期求,引動了李季蘭絲絲柔情,於是兩人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才戀戀不捨地分手。從此以後,兩人不時在剡溪邊約會,相伴遊山玩水,飲酒賦詩;有時朱放以遊客的身份前往玉真觀,暗中探望李季蘭,在李季蘭雲房中品茗清談,撫琴相訴,度過了好長一段優遊美好的歲月。後來,朱放奉召前往江西為官,兩人不得不揮淚告別;各處一地,兩人常有書信來往,托魚雁傾訴相思之情。李季蘭寄給朱放的一首詩寫道:

  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
  別後相思人似月,雲間水上到層城。

  她象一個丈夫遠行的妻子那樣等待著朱放,天長日久,為朱放寫下了不少幽怨纏綿的詩句,期望良人歸來,來撫慰她「相思無曉夕,相望經年月」的淒寂情懷。

  然而,遠方的朱放忙於官場事務,無暇來剡中看望昔日的觀中情人。就在久盼朱放不歸來的時候,一位叫陸羽的男子又闖入李季蘭的生活。提起陸羽,大凡稍懂茶道的人,就對他不會陌生,陸羽曾經在育茶、制茶、品茶上下過一番工夫,寫成《茶經》三卷,被人譽為「茶神」。陸羽原是一個棄嬰,被一俗姓陸的僧人在河堤上撿回,在龍蓋寺中把他養大,因而隨僧人姓陸,取名羽,意指他像是一片被遺落的羽毛,隨風飄蕩,無以知其根源。陸羽在龍蓋寺中飽讀經書,也旁涉經史子集其它各類書籍,因而成為一個博學多才的世外高人。寺中閒居無事,偶爾聽說附近玉真觀有一個叫李季蘭的女冠,才學出眾,貌美多情,於是在一個暮秋的午後,專程往玉真觀拜訪李季蘭。

  這天天氣薄陰,秋風送涼,李季蘭正獨坐雲房,暗自為朱放的久無音信而悵然。忽聽門外有客來訪,打開門一看,是一位相貌清秀,神情俊逸的青年男子。李季蘭請客人落座,先是客套一番,繼而敘談各自在宮觀和寺廟中的生活,談得十分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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