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歷代名女·宮女卷 | 上頁 下頁
五八


  李後主對周薇久已暗中垂涎,現在她已來到宮中,如何還肯輕輕放過,於是命心腹宮人將她引誘到後苑紅羅小亭裡面。紅羅小亭是李後主在御苑之中建的,罩以紅羅,押以玳瑁象牙,雕鏤得極其華麗,僅容兩人棲止。李後主遇到美貌宮人,中自己意的,便引至亭內,任意臨幸。當周薇被引進來,看到後主,看到那一切,不覺紅潮暈頰,嬌羞無地。事實上周薇常常對鏡自憐,深恐自己的這般才貌,將來落入庸俗人手裡,她見後主看中了自己,一寸芳心,早已許可,現在見了後主卻不得不做出嬌羞的樣子,故意推卻,無非是進一步吊起後主的胃口,一經後主再三央求,就半推著順了後主。後主是個風流天子,得了小姨子這樣的可人兒,心中得意非凡,便形諸筆墨,填了菩薩蠻詞一闋,把自己和小姨子的私情,盡情描寫出來。

  花明月暗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劃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晌隈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這闋詞兒,填得十分香豔,早被那些富人妃嬪傳播開來,到處歌唱,後主與小姨子的暖昧關係連民間也知道了,傳為風流佳話。李後主不管這些,居然在與小姨子調情時又趁著酒興,以小姨子的香口為題,填一斛珠詞;

  晚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羅袖農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絨,笑向檀郎唾。

  大周後難產,再加上產後失調,不久去世,周薇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皇后。從此李後主把那六宮粉黛看得有如塵土一般,那小周後更是想盡千般辦法,惹得李後主心迷意醉。

  小周後性喜焚香,自出巧思,製造焚香的器具,有把子蓮、三雲鳳、折腰獅子、小三神字、金鳳口罌、王太古、雲華鼎等數十餘種,每天垂簾焚香,滿殿氤氳,她坐在其中,如在雲霧裡面,望去如神仙一般。小周後還挖空心思,想出一個法兒,用鵝梨蒸沉香,放在帳中,既無煙焰黛灼之患,又沁人心脾,令人心醉。特別是鵝梨蒸過的沉香遇到人的汗氣,便變成一種甜香,因而即使在夏天,李後主和小周後的性生活也趣味無窮,小周後心中高興,叫它「帳中香」。

  小周後性愛綠色,所穿衣服,都尚青碧。豔妝高智的小周後,配以青碧衣裳,衣裙飄揚,更覺逸的風生,妃嬪宮人,一齊效法。有一個富人,染成一匹縐絹,曬在苑內,夜間遺忘未曾收取,為露水所沾,第二天一看,其色分外鮮明,後主與小周後見了,一齊稱美,於是妃嬪宮人,竟收露水,染碧為衣,號為「天水碧」。後來李後主又在妃嬪宮人的妝束上,想出一種新鮮飾品,用速陽進貢的茶油花子,製成花餅,或大或小,形狀各別。令妃嬪宮女淡汝素服,縷金於面,用這花餅裝點在額上,葉『百花妝」。一群群的宮女,都穿了縞衣素裳,鬢列金飾,額施花餅,行走起來,遠遠望去好似廣寒仙子一般。後主十分歡喜。就這樣李後主天天與小周後商議新鮮法子消遣時光。小周後陪伴著李後主過著美滿歡娛而又風流浪漫的生活。幾年之間,大家政權又削平了其他幾個小國,把下一個目標指向南唐。按宋太祖趙匡胤的說法是:「江南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太祖開寶七年,終於派大將曹彬率軍攻略南唐。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宵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巨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唱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南唐李後主寫罷降表,寫下這首沉痛的《破陣子》,被押解北上汴京。這闋詞曾經引起後世莫大的非議,都認為李煜拜辭祖廟,北上而為巨虜,理應對著祖宗碑位痛哭流涕,愧對列祖列宗,愧對錦繡山河,愧對黎民百姓,而李後主卻是垂淚對宮娥。開寶九年元宵節剛過,李後主到了汴京,穿著白衣到明德樓去見宋太祖,被封為違命侯。就在這年冬天,宋太祖在「燭光斧影」中,在萬歲殿崩駕,他的弟弟趙光義繼位為宋太宗,改元「太平興國」。

  李後主被封為違命侯,過著長籲短歎的淒寂日子,好在尚有小周後相伴。總算增加了他活下去的信心與勇氣。宋太宗即位,去掉李煜的違命侯、改封為隴西郡公,表面上優待,但主意卻打在小周後的身上。宋太宗開始有事沒事就以皇后的名義宣小周後進宮。

  已是太平興國三年的元宵節,小周後又再次入宮,過了數日卻不見回來,李後主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在家中恨聲歎氣。走來踱去,要想到宮門上去問,又因自己奉了禁止與外人交通並任意出入的嚴旨,不敢私自出外,只得眼巴巴地盼著小周後回來。一直到正月將盡,小周後才回來,後主如獲至寶,連忙迎入房中,陪著笑臉,問她何以今日才回宮。小周後一聲不響,只將身體倒在床上,掩面痛哭。李後主一見料定必有事故,待到夜間,小周後哭哭啼啼指著後主罵道:「都是你當初只圖快樂,不知求治,以致國亡家破,做了俘虜,使我受此羞辱,你還要問麼?!」李煌明白了一切。言談之間從此常露出些怨恨。他是個書呆子,講話又不知避嫌。那些話一句句傳到宋太宗耳裡。

  又到了七月七日。這既是乞巧節,又是李煜的生日,回憶在江南的時節,群臣祝賀,賜酒賜宴,歌舞歡飲。現在孤零零的夫妻二人,比似囚犯,只少了腳鐐手銬,好生傷感,觸動愁腸,一齊傾瀉出來。先填一闋憶江南的小令: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記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填完之後,胸中的悲憤,還未發洩盡淨,再填一闋感舊詞,調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日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填完後,李煜叫小周後唱出來,小周後說:「我已有許久不唱歌,喉澀得很,就是勉強歌來,也未必動聽,還是暢飲幾杯。不必唱了罷。」李後主不依,親自去拿了那支心愛的玉笛,對小周後說。「燒槽瑟琶,已經失去,就讓我以笛相和。」小周後只好低鬟斂袂,輕啟朱唇,歌唱起來,玉笛淒涼,歌聲悽楚,早有人飛報宋太宗。太宗醋勁大發,更認為後主不忘故國之思,有什麼「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便以牽機毒酒賜李後主喝下。

  據傳那晚李後主喝了宋太宗賜的酒之後躺下,忽然從床上躍起,大叫了一聲,兩手兩腳,忽拳忽曲,那顆頭,或俯或仰,好似織布梭子牽機一般絕不停止。小周後抱著他,問他何處難受,後主口不能言,忽然面色改變,就此嗚呼哀哉!

  李煜死後,宋太宗索性把小周後長留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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