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楊貴妃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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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們未能自貴妃口中探得消息,也未獲指示,她們怏怏地分批走了,留著不走的,只有玉真公主和如仙媛,到此時,楊貴妃才舒了一口氣,謝阿蠻已忍不住,匆促地說:「貴妃,我回到勤政樓不久,聽說有幾個官上表,請皇上率四軍將士,出駐臨潼、新豐,以為號召,屏障都城——」 「皇帝已醒來了?」楊貴妃打斷她的話。 「我不知道,我只是聽一位翰林和恒王殿下說及,那翰林在勤政樓等待!」 「這樣的表文怎不經宰臣直接上聞?」楊貴妃雙眉深鎖:「奇怪,居然沒人阻止,又由翰林遞入?翰林既不管這樣的事,又怎可先向恒王胡亂說出內容?」 玉真公主苦笑著接口:「可能是張貼的文件,有人附表入呈,阿蠻大約聽錯了——外面,如今花樣很多,河南逃回的人,還傳了不少歌謠來!」 貴妃還沒說,謝阿蠻又接口道:「我也聽到,今午,教坊的人告訴我一首短歌,是洛陽人逃難時唱的,我記得是:邙山新鬼哭,宛下女兒愁,義髻拋河裡,黃裙逐水流……」 楊貴妃怕聽,又制止了她,隨後,向兩人說:「到底怎樣,我真的不知道,宰相請皇上早些走,那是事實,我自己從來不對大政發言,現在,更加不敢胡亂說話了,我想,大家作一些準備,不走,準備了也無妨。」她稍頓,轉而問如仙媛,各宮之間有些什麼問題。 「大家慌著,問不到一個所以,在平時,原也沒有什麼,如今有了亂象,宮中有許多人,希望在供應上有個周轉的餘裕。貴妃,有不少宮眷,還有女官,本身都無餘資……」 如仙媛尷尬地說:「平時無需用,遇亂,大家想到現錢!」 「這事我可以作主的,我現在就通知內侍監袁思藝,支領一筆錢和銀兩,由你具領了去分!」 「貴妃,這事要再考慮!」玉真公主說,「平白分賜錢銀,豈不暗示宮中要出事了?不能做!」 楊貴妃愕然,歎息著再說:「我去著人領出,放在我處,如仙媛,你去告訴她們要安心,皇上不會不照顧宮中的人!」 如仙媛應著,再請求貴妃有閒時巡視一次,接著,她告退。玉真公主感慨地說:「如仙也有了老態,我初見她時,她是少女——對了,貴妃娘娘,宮中該有許多事,你也得管管啊!一旦要走的話,每人都得發些錢銀,宮中人,值錢的東西可能不少,現錢卻一定不會多的,此其一;還有,一旦要出,車輛也得要有,玉環,你不能再不動呀!」 「我實在不會管事,要命——玉真公主,你是不是能留在宮中幫忙?」 「不行,一來公主依例不得管妃嬪的事,再者,我連公主的封號都納還了,如今,我真正身份是持盈法師!」玉真公主稍頓,又說:「你去領一大筆錢財出來,命內侍監悄悄放在你處,最好,分存在大明宮和太極宮,隨時可以分發,但要做得機密些!」 楊貴妃點點頭,命人去傳內侍監,接著,她又命張韜光私下去查看各宮的車輛。 當玉真公主走後,謝阿蠻立刻相告:「恒王這人也不大有心肝,他對國家事一些不關心,還講風涼話。我知道,他們中人,有些鬼——可能是太子在用計,迫皇帝出城去打仗,太子在城裡監國當政!」 楊貴妃低喟著以手勢制止謝阿蠻,隨說:「不要議論了,看今天的情形,外面一定很多事,她們全到我這兒來——對了,你再去問問,有什麼特別訊息?」 「到什麼地方去問呢?」她問,那是她已明白貴妃要求她去問,不會是官方的消息。 「你自己捉摸著,只是打聽,自己不可多說!」 謝阿蠻接受了一項特別的任務而走了,楊貴妃獨自發怔,又牽掛著皇帝,她問內侍——皇帝在勤政樓,午睡了半個時辰,便不斷接見皇子,大臣。 她思索著,再挨了約半個時辰,內侍監袁思藝來到,告以有兩車的錢和金銀先運到,其餘的將分批運,楊貴妃作了指點,便乘步輦向勤政務本樓去。 天色已向晚了,勤政樓前,內常侍王洛卿迎著貴妃,告以宰相正在和皇帝議事。她不急於入內,問王洛卿在外面聽到些什麼? 經常行走在中書、門下、尚書三省的內常侍王洛卿,聽到的很多,但他不敢隨便向貴妃說,只選了兵訊相告:「今日聽說,潼關外面的敗兵,到了河北岸,傳言敗兵大掠富平境內!」 「敗兵掠富平?」楊貴妃吃驚著,「敵軍呢?」 「敵軍的動態不明,大約沒有行動吧?不過,也有傳說,謂安祿山可能另派大軍自河北岸推進,攻取富平,切斷長安西北的道路!」王洛卿似乎有恐懼狀,「倘若富平被安祿山占了去,那就不得了,我們要去巴蜀,難了!」 「我們在渭北有兵……」楊貴妃其實是不清楚的,說了一半就停口。 「渭北的情形不明,我只聽到傳說,已告知了高公公,真相如何,就不曉得了!」 楊貴妃不再問了,她上樓,直入內室,皇帝和宰相楊國忠及京兆尹魏方進在議事。貴妃制止了他們行禮,在皇帝身邊坐下。不久,魏方進奉命匆匆辭出,赴中書省傳達幾項特別的命令。 楊貴妃在魏方進走後才提出河北及渭北的情形相問。 「有謠言說安祿山別部自河北向渭水,沒有根據,富平、奉先,都有消息,雖然亂,但未見敵蹤!」楊國忠回答,隨著又說:「今天一早,長安城就多有謠言,後來,謠言越傳越多!」 「陛下,決定了西狩的日期嗎?」楊貴妃問皇帝。 「還沒有,明天再看一天,要走,可也不容易!」李隆基合上眼皮再向宰相說:「你也回中書吧,晚上如有事,隨時再進來!」 於是,疲憊的皇帝偕楊貴妃同返飛霜殿,貴妃雖然看得出皇帝的倦怠,但是,事勢急迫,她也不能不將自己所知的事奏聞。李隆基強自集中了精神傾聽,對楊貴妃分賜宮人銀錢的事表示嘉許,接著,他說:「今夜已來不及做了,明早,你早些起來,把錢財分好,多賜予一些吧!至於其他的事,你斟酌著辦理,馬和牛,可以拉車的,都集中起來,命各宮自行準備,哦,你交托如仙做就是,總之,僅明日一日辦妥!」 「三郎,今天傳說紛紛,似乎很兇險!」 「其實是沒有那樣緊張,今天和昨天前天,形勢不曾變,但是,從華陰、富平那邊多有人逃入長安,謠言多了,內裡又有人煽火,使大夥不安——。」 「我們西狩——」 「明天早朝再作決定,我在想一個辦法,在我們走後,如何維持長安不亂,安祿山的兵的確還在潼關整理,據我估計,十天之內,他們不致大舉西進,但如我一走,長安亂了,他們就立刻合來!」皇帝沉吟著,有哀切狀:「玉環,我直到如今,還找不到一個留鎮長安而可以維持不亂的人,唉!如不亂,長安城兵雖少,也可撐十天八天!」 「宰相留鎮呢?」楊貴妃問。 「國忠不行,威望不夠,力亦不足,他只能隨我西行,在巴蜀,他會有用處——留守長安,需要一個位高名重,又鎮得住內部的人,這樣的人很難找!」 楊貴妃想到太子,但她有顧慮而未曾提出。 晚飯後,楊貴妃使皇帝服藥早睡,她開始做事了——這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正式處事。 高力士和袁思藝相助安排明早進行的各事,由於高力士還要到北門禁區看軍隊,袁思藝要巡視各門戶,他們匆匆地走了。 楊貴妃獨自在飛霜殿左殿外納涼——於是,謝阿蠻來了,她和靜子及文鬱在一起到來,告訴貴妃,今天下午,長安城中已有人逃難,而且很亂。 她沒有深入詢問,望著未圓的月亮發怔。 今天是六月十一日,夏夜澄澈,缺了不足三分之一的月亮,白而明亮。有風,吹動著茂盛的樹枝,搖曳輕盈,黃昏時很熱,但此時的夜風,卻帶著些秋意的薄涼。 貴妃在廊間漫步,謝阿蠻又細告東宮的情形——東宮的內侍李靜忠,分領一百飛龍兵,還有二百名羽林軍兵士守宮苑,此外,東宮也有本身宿衛,還有皇太孫廣平王征了一批車——楊貴妃只是聽,她愁深如海。 六月十一日長安的謠言以及人心浮動,在十二日黎明時就有了明顯的反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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