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楊貴妃 | 上頁 下頁
七七


  他們在雪地上傾側的滑雪板旁談終身大事。起先,阿蠻以為皇子皇孫們只為一時歡樂,胡謅著應付,這引來恒王不滿,同時,恒王也坦率地說出自己的仰慕,因為阿蠻的不可捉摸而不願提正事,恒王又透露了秘密:他曾去掖庭調查過謝阿蠻的真實身份,現在,阿蠻受四品級的婕妤待遇,是貴妃的諭示,並非真的名列妃嬪冊內。那裡指出,阿蠻並非皇帝的妃嬪,只是宮廷中的特殊人物,女官類的,可以嫁人。

  謝阿蠻被一個以風流瀟灑出名的未婚的皇子的長期相愛和用心所感動了,她終於傾訴了自己在情場中的際遇與遊戲愛情的原因,她在最後誓言改變一切,以身相許。

  這是謝阿蠻生命中的一項巨大的轉變。次日上午,她急著去見貴妃,楊貴妃尚未起床,她直入,坐在貴妃的床上,急促地述說自己和恒王間的事,並徵詢貴妃的意見。

  初醒不久,尚賴在床上的楊貴妃,聽過謝阿蠻口述許多愛情上的故事,她對此一些也不認真,隨口說:「諸王中,恒王是一個怪人,他不好名利,皇上為他冊妃,他居然拒絕,皇上亦不加罪,聽說,他風流倜儻……」

  「貴妃,不是這樣簡單的,昨天,他都告訴了我,第一次冊妃,他並未反對,可是,詔下之後,不久,那女的卻死了,之後,過了兩年才為他冊妃,他拒絕。後來,又有一次,那是近年的事,他說第二次拒絕,是有所待。我想,他說的有所待,應該指待我——貴妃,不是我自作多情。」謝阿蠻眉飛目動地說。

  「也許是,恒王為人孤介,和別的皇子不同!」

  「貴妃,他的意思好象是要以我為妻,他說話很技巧,但意思該是的,只是,我想了一夜,我怎能有資格作王妃?」謝阿蠻撩一下散發,又說:「我不能為王妃的,貴妃,你說是不是?太子說將來收我為側室……」

  「啊,你到底怎樣啊?又纏上太子!」

  「太子這樣老,比他的父皇還不濟事,我怎麼會?我只是隨口帶到,借此說明在身份上,我無可能做王妃!」

  「那是一個問題——」楊貴妃伸了一個懶腰:「阿蠻,你以為恒王是真實的?不是哄哄你?你自己時常哄別人——」

  「我剛才已說了全部經過,貴妃,我想那是真的,我和恒王同遊已有多次,他用不著哄我了!」

  「照你的報導,那是真的,或者,恒王有辦法。男人要真的想辦法,也容易,以你為正妃如做不到,他可以自娶一位不相干的正妃,以你為側妃,讓另一個女人倒黴!」楊貴妃低籲著:「阿蠻,冷靜些,多見一二次再發癲吧!」

  謝阿蠻凝眸思索,叫出一聲對,又說:「他大約是用此方法,另多一個女人倒黴,由她去,我作恒王側妃,有實際的,名,無所謂!」

  「阿蠻,有一個時期,我想你成為壽王的側妃……」楊貴妃忽然深沉地歎息著,把話忍住了。

  「貴妃,你對我總沒好心,人家說,愛屋及烏,你只把我當一隻小烏鴉看待!」阿蠻笑著說:「為你的屋著想。」

  「算了,我又不曾真的做,再說,能做烏,也還不壞啊!」

  貴妃坐了起來:「阿蠻,別太過,皇帝大致不會放你!」

  「那末,我要和貴妃爭寵?」謝阿蠻嘲弄地:「皇上又是你的屋,我也只是烏!皇上,決不會不放我的,我知道,只要貴妃提出,絕無問題。貴妃,我想,恒王為人……」

  「小鬼,你再嚕蘇,我正式奏請,以你為婕妤,或者升你為淑妃,看你還能不能到處亂走!」

  謝阿蠻並不著急,側身躺下,依在貴妃身邊,喃喃地說:「從今後,我要好好地再過來,從頭做人,第一,把陳方強這個人當是木頭人……」

  「阿蠻,你沒有梳洗就來了!你這人——」貴妃摸著她的亂髮:「太不象話——」

  「我性急,沒一個人可商量的,本來,昨夜回來,我就想來此見貴妃的!」

  「哦,我得起來,去看皇上。」

  「皇上昨夜外宿?」謝阿蠻扮了一個鬼臉。

  「我安排皇上在驪陽別殿睡,他很忙,也象很累,阿蠻,近來有不少事,你也別到處亂闖。」

  「近來有很多事,為何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哩,起來吧!」

  「貴妃,你去見皇帝,我就在此睡一覺吧,我幾乎一夜未眠——今明兩天,我和恒王相約不見面,別的約會全取消,從今後,我也不和別人玩了。」謝阿蠻說著,一翻身,向裡而睡。

  她和貴妃,雖然有尊卑之別,但她們交好甚于姊妹。

  楊貴妃妝扮成,臨出去時,謝阿蠻早已睡著。

  皇帝和宰相,還有幾位大臣在議事。她得知,連內常侍曾出使赴河北的馮神威,金吾將軍程千里也參加,一定是有關安祿山的軍國大事,她就不入內,在毗連的起居間中相待。

  內侍監袁思藝很快地進入告知貴妃:曾經奉使河北的內常侍輔璆琳,前天被秘密處死,京兆尹和金吾將軍于前晚及昨早,在長安城裡捉了不少人,都是和安祿山的兒子安慶忠有關的。他說,安慶忠左右有不少可疑的人物,現在已受嚴密監視。

  「輔璆琳死了,我還不知道,他該有同黨吧!」

  「潛入宮內的同黨,已查出有四名內侍。在金吾將軍中,據說也有,但我不清楚!」

  內侍監袁思藝剛說至此,有人來召喚他,那是皇命,袁思藝匆匆地走了。

  不久,高力士出來了,他請楊貴妃入內,但是,貴妃拒絕了,她不願參與軍國大事,她只是問高力士的健康。

  「我已好了,昨天和今天,我都騎馬出巡,只稍為有些吃力感覺,不妨事,再浸幾天溫泉就會大好,只是時局令人憂心,丞相又搜查到一些證據,接連三天,我們捉到可疑的人,內內外外,有三十多名,看來,安祿山真會反,皇上也不能避忌了,今早,召集了一批人商量對策,宰相自請,以他的長子陪同一位皇子或大臣到河北宣慰,拖時間,也等於以我們的人作人質,暫緩安祿山的行動!」高力士痛苦地說:「對此,我以為沒有用的!」

  楊貴妃緘默著,對於這樣大的問題,她是不能隨便發言的,她稍思,告訴高力士自己回去,不在此等候了。臨走時,她再囑咐高力士,提醒皇帝吃藥。——那是前年合成的通經活血、明目補腎的一種植物藥,經過太醫們一再試驗,認為無害而予皇帝每日服三次的。

  從前,皇帝也服食有刺激性的補藥,但已被楊貴妃所制止。

  現在,楊貴妃獨自出來,有些愁煩,她想虢國夫人的消息最是靈通,於是,她命備馬,囑咐了宮門監,又著人先行通知,便到虢國夫人府邸去。

  她只帶兩名隨從侍女,四名給事內侍和內侍宮衛十六人,此外,是宮門例有的八名騎衛為導。

  虢國夫人的驪山邸,就在華清宮旁,很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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