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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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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瑪,把我放下來,看我練一套刀法。」

  善耆用袖子擦了擦女兒額頭上的汗,把她放下來,小憲玗認真地拉起架式,一招一勢地練起來,招招剛猛,式式帶狠。

  善耆不由贊道:「好!好!人們都看重男孩,我看,我們肅親王府的將來,恐怕全靠你了。」

  「是啊,我們中國向來就有巾幗不讓鬚眉之說,有楊門女將、花木蘭,都是女中豪傑。我看令愛將來定會幹出一番大事業。」

  那個頹頂留著一撮小鬍子的矮子走了過來。

  「川島先生,」善耆忙過去和他握手,「小女的刀法由川島先生親授,這是她的造化,造化!快,來拜見師傅。」

  「謝師傅!」憲玗機靈聰穎,一經阿瑪點出,忙過來跪在地上向川島叩頭。

  川島浪速道:「這——我也就不推辭了,認下這個徒弟。哈——哈——哈——」

  川島一陣乾笑,旁邊的一隻貓聽到笑聲,驚嚇的刺溜地竄進屋裡去了。

  川島浪速是日本浪人,生於日本長野縣松本市。八國聯軍進北京時,善耆並沒有隨慈禧太后西逃,而是留在京師中。這時,善耆就和日本人勾結在一起,對「拳匪」動用鞭背、熏鼻(用辣椒末)、壓杠子、刷腳心、擺馬眼等等酷刑,和日本軍法官一起殘酷殺害中國人。善耆就是在那時認識川島浪速的。

  現在,善耆創辦了高等巡警堂,就請了川島浪速做教官總監,川島浪速向他介紹了日本警察制度,並推薦了十幾名日本教官。

  善耆道:「一切全仰仗川島先生,不僅是小女將來的前途,就是眼前在下的警務,肅王府的一切也全仰仗先生。」川島浪速兼做了肅親王府的大總管。

  「親王爺放心,我大日本帝國對大清國有深厚的感情,兩國都願這種友誼關係世代相傳。更何況,你我是多年的朋友,親密無間。雖然親王比我年長了許多,我覺得我們既是知心朋友,就不分彼此。所以總以親王為兄長。大清國對日本帝國,或是親王本人對日本帝國有何要求,我定會請我國政府全力幫助。我本人對親王定然是盡全力效勞。」

  「我大清國願與大日本帝國世世代代永結盟好,我本人對大日本帝國更是五體投地,忠心可鑒。你我相交相知,所以我也不客氣。我以為大日本帝國對我們平定孫文亂党仍要大力協助。就我所知,貴國有一小部分人與孫文交結甚厚,與黃興等都有往來。貴國政府對這種行為應加以制止才是。」

  「親王所言之事我們日本已充分重視,我國政府已下達了驅逐孫文等党人的通令,我即刻向駐京大使先生轉達親王的意願,對孫文黨徒在我國活動應彈壓限制或取締。」

  「在情報方面,我們也希望給予援助。」

  「我想我們應互通消息。我向親王保證。若有孫文黨徒異常活動的消息,一定會通知貴國。本人正向本國政府建議,派大批人員來中國,幫助大清國偵察亂黨及一切反匪的情況。」

  「如此最好。在下還有個請求,不知先生允否。」

  「你我這種親密,還有什麼事吞吞吐吐不好說出,但說無妨。」

  「我想請你們幫助我們偵知一下袁世凱的情況,如何。」

  「親王對袁世凱放心不下?」

  「袁世凱在軍中多年,各省督撫又多是他提拔選用,如今要說他真的息影山林,與他的軍隊和舊屬沒有聯繫,恐怕不可能吧?」

  「親王儘管放心,你對我們如此信任,我感到很榮幸。接到這樣的任務很高興很樂意。我們一定幫助親王搜集袁世凱的情報。實不相瞞,我國政府對袁世凱和英國靠得很近心存疑慮,我本人向親王保證,我們堅決地站在親王這一邊;同時我也確信,我大日本帝也是站在親王這一邊的。」

  肅親王善耆覺得自己的腰杆硬了許多。他又問道:「不知貴國對我國的君主立憲有何看法?」

  「你們討論了嗎?」川島要獲取點情報。

  善耆把朝廷討論的情況他川島浪速作了詳盡的介紹。

  「看來親王頗贊成立憲。」

  「我最欽佩日本,當然也欽佩日本的政體。貴國實行君主立憲,軍隊強大,國家昌盛,實是我國的楷模。我覺得我們也應學習日本,儘快實行君主立憲。」

  「親王這種想法,我本人很贊同。因為這是貴國內政,本國政府不太好表示看法。不過我本人覺得,親王應進一步鞏固、加強在政壇上的威望、地位,我們也好更有力地幫助親王實現自己的理想。」

  「中國有句古話,叫『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日本友幫對大清如此提攜幫助,我國豈有不感恩戴德之理?中華地大物博,我們既為友好的鄰邦,應應禮尚往來,共同發展。」

  「師傅——」憲玗打斷了他父親和川島浪速的談話,「看我練得還好嗎?」

  「好!好」川島浪速讚歎道。

  「騙人吧?」憲玗蹦跳過來摟著川島浪速的脖子道:「若師傅騙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訴父王。」

  「什麼秘密,你不要詐我。」

  「真的讓我說嗎?」

  「好吧,你再練一遍,讓師傅看看。」

  憲玗又拿起東洋刀,嘿嘿嘿、哈哈哈,擺起套路。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轉瞬之間,溥儀已在紫禁城生活了二年多。他已經五歲多了。

  正是盛夏,小皇上不呆在堆滿冰塊的長春宮和養心殿,卻屁顛屁顛地在外邊到處亂跑。幾十個太監隨著他跑,個個汗流浹背,突然小皇上手一揮,太監們全都停住腳步,他們注視著皇上,原來皇上見前邊一朵花上正立著個紅蜻蜒。

  小皇上聚精會神地、悄悄地走過去、走過去,二指一捏,正當他要大叫著慶賀勝利時,紅蜻蜒卻翩然而起,看似悠閒,卻恰好躲過了他掐捏。小皇上心有不甘,頭隨飛動的蜻蜒轉動著。不一會兒,蜻蜒盤旋過一陣後又落到它原來落的那個地方。這一次,小皇上更加倍地小心,湊過去,湊過去,他發現蜻蜒的尾巴已經在自己的二指之間了,於是二指一併,可是蜻蜒又飛走了。

  「張罕達。」溥儀叫道。

  「奴才在。」駝背的張謙和急忙趨身來到皇上前。

  「我要蜻蜒!」

  「好!好!奴才這就給萬歲爺逮。」

  可是張謙和抓了幾次也沒有抓到。於是說「萬歲爺,待奴才拿個網子過來。」

  「快!」溥儀命令道。

  張謙和急命幾個太監回去。不一會兒,拿一個網子來。這是用洋鐵絲做口,用紗布做兜製成的網,網把是一根竹杆。張謙和拿起網把,很輕鬆地網住了一個蜻蜒。小溥儀蹦跳著、歡呼著,便從張謙和手裡接過網把,聚精會神地提起蜻蜒來。

  這是小溥儀最開心的一個下午,雖然他的小臉曬得通紅。

  「張罕達,我明天還能來捉蜻蜒嗎?」

  「當然,萬歲爺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

  小皇上興高采烈地回宮去了。

  用過晚膳,太監端來大澡盆。幾個太監圍著澡盆表演著滑稽劇,幾個太監給小皇上洗著澡。

  溥儀對那幾個做著滑稽相的道:「你們學捏蜻蜒讓我看看。」

  幾個太監便伸頭瞪目,躬腰貓步,學著皇上捏蜻蜒的樣子,逗得溥儀哈哈大笑。他不知怎麼突然來了精神,從浴盆裡蹦起來,抓起瓢舀起水,向那幾個太監潑去。幾個太監做著怪相,裝出笑臉懇求道:「萬歲爺,饒了奴才們吧。」

  「嘩」,一瓢水正潑向一太監的臉面,他滿臉堆笑:「謝萬歲爺賜水,謝萬歲爺……」

  一個「爺」字沒說完,又是一瓢水潑過去,這太監吞了一口,頓時張口結舌。

  「哈哈哈……」小溥儀笑起來。

  「嘿嘿嘿……」太監們也跟著笑起來。

  穿上衣服,小溥儀又拿起裝著他下午戰利品的一個小細籠子,問道:「張罕達,蜻蜒吃什麼?」

  「回萬歲,它吃蚊子。」

  「那它是益蟲了嘍。」

  「是的,怎麼,萬歲爺要放了它嗎?」

  「怎麼能讓它既吃蚊子又不至於跑掉呢?」皇上不想放。

  張謙和道:「可以在蜻蜒的尾巴上拴上細線。」

  於是有太監拿過些細線,拴在蜻蜒的尾巴上。放了幾隻,果然如放風箏一般,蜻蜒無論如何飛,也總被自己控制著。

  第二天,皇上又來到御花園。今天,他卻被那些鳴叫個不停的蟬迷住了。於是張謙和就給他弄了個蜘絲粘網,讓皇上粘知了。

  夏天並不顯得酷熱,小皇上的心裡充滿了喜悅。

  又回到長春宮,隆裕太后見到溥儀手中的知了後,立刻拉長了臉:「皇帝這兩天都在幹些什麼?」

  「回皇額娘,兒臣在……在捉蜻蜓,捉知了。」

  「胡鬧!」她臉色鐵青,「皇帝,你是天子,怎麼玩這些下賤的事兒,這叫玩物喪志。」

  張謙和手裡還拿著小皇上粘知了的長杆,此時嚇得早已如篩糠一樣,渾身冷汗淋漓。

  「張謙和!」隆裕叫道。

  「奴才在。」張謙和隨即跪倒在地。

  「我讓你做皇帝的罕達,就是讓你教他這個的嗎!」隆裕太后竟站了起來,「這成何體統!」

  「奴才該死!奴才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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