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辛棄疾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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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秀琴便把整整的一段心事說給了辛棄疾。 辛棄疾拈拈鬍鬚微微笑著,並不答話,他也已看出端倪,當時他就在想怎樣給兩個有情人把窗戶紙捅破,又怎樣使兩人結為良緣佳偶;不過跟外頭說時一定不能張揚實情,整整是陳天麟送的,倘若說是為人作美把整整配給李先生,豈不既拂了人家面子,也有點暗示陳太守不察人意,沒有同情心的味道,所以最好只講因為妻病心急,早就許願以妾贈謝醫生。 李濟平往來探看數次,秀琴臉上已經現出紅潤之色。這一天,他正待收拾藥包要走,一個男僕走進跟他說:「提刑老爺請您去書房一敘。」 七繞八拐,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李濟平來到一間題有「靜性軒」匾額的房前,辛棄疾已候在裡面。 這邊辛棄疾和李濟平講,那邊範秀琴和整整講。 一對年輕人都被羞得滿臉飛紅,心跳似鼓。本只想這情這愛將永遠隨著辛夫人的病癒而結束,兩人再難彼此相會相遇,可現在根本不敢想像的事實竟會擺到了面前!由提刑老爺作主,李家老掌櫃就不會反對兒子娶個煙花女子了,周遭街坊也就不會議論紛紛,有所非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兩顆心靈裡激漾起伏著。 整整幾日後就走了。辛棄疾派了一抬青色小轎,將她送往東街李記藥鋪。清晨霧氣濛濛的河岸邊,那頂轎忽忽悠悠地閃著走著,轎裡的整整緊抱著自己的包袱,等待著從來無力把握也不能設想的命運秀琴的病徹底痊癒了,她重新操持起家務,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這使辛棄疾在每次回家時都產生一種特別的溫馨。家哪裡只是身體的居住之所,它也是靈魂休憩的地方啊! 秋去春來,春來冬去,四季永無休止地輪轉更替著。來到贛州的第二個秋天,聖旨降下,改辛棄疾為京西路轉運判官,一家人便又翻山越嶺,往襄陽跋涉。 辛棄疾現在身份和地位都有了顯著變化,興治滁州和剿除茶商軍成為他政治資本中最重要的兩張硬牌,加上葉衡和其他交好的力舉,以及曾經兩回金殿暢論,孝宗皇帝已把他視為得力骨幹,深為信任。 在襄陽呆了沒有半年,辛棄疾又被轉作江陵府(今湖北江陵縣)知府,兼荊湖北路安撫使,統領此地駐軍。 至此我們需要大略提及一下宋代官僚制度的弊病。 宋初吸取唐代藩鎮割據、養植勢力與中央抗衡的教育,便定期調動互換各級官員,尤其是軍隊的統領。這導致大批軍隊因缺乏穩定有力的控制而渙散一片,經常是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從上到下的組織狀況一塌糊塗。仔細追究,宋軍面對金兵精銳的屢屢敗退和這種情形不無關係,1163年張浚的符離之敗就是由於上下不相協調。任何破壞性的失敗都由內部開始,過分細緻的防備皮肉之傷往往反會把至關重要的性命搭進去,這是一個朝代的聰明誤。 辛棄疾到任後就發現自己的力不從心,處在時代造就的根深蒂固的弊病中,想要拯救毫微都是很不容易的。辛棄疾早已從豪氣干雲但一無用處的理想主義精神中脫身出來了,他現在只希望能夠在自己可能的範圍內盡力而為,盡心而為。 江陵駐軍的兵權基本掌握在統制率逢原手裡,此人勢力龐大,朝中又有庇蔭,所以長期以來稱霸一方,根本不把接連換任的統帥放在眼裡。辛棄疾剛剛一到,就明顯感到自己實際上被架空了,率逢原不僅遇事自作主張,而且完全傲慢無禮,從來不參拜辛棄疾。辛棄疾心中十分氣憤,他知道倘若想把屬自己的權力爭取到手裡,就必須和率逢原較量一番。他需要整治軍隊,他多麼希望在自己的努力下能重振南宋官兵的志氣,使泱泱萬軍如猛虎如雄獅,到那被侵佔蹂躪多年的土地上展示凜凜威風!自己奮鬥到現在,日夜想往的不就是把握軍權,磨礪大軍,使之鋒利似刃,修整破碎河山麼?可現在率逢原成了實現自己夢想的攔路虎了。 然而辛棄疾畢竟是新來乍到,在當地沒什麼根基,對許多事雖然極其不平,可也無能為力,只好暫且忍氣吞聲,等待時機。 這天清晨,辛棄疾乘轎前往衙門,一路上認真回想著來到江陵後的點點滴滴,盤算如何與率逢原周旋,正心情不快、眉頭緊鎖之際,就聽前面吵鬧聲起,接著哭喊震天,有一女子聲音,高叫著「冤枉——」。 不知她是何人膽敢攔轎喊冤,又不知她狀告何人。 辛棄疾趕緊掀開轎簾,探頭往外望去,只見一白色身影已闖過衙役轎夫,沖到轎前,「撲通」跪倒在辛棄疾腳下,聲嘶力竭地哭著:「老爺,老爺呀!您可要為小女子一家人報仇啊——」 辛棄疾邁出轎,伸手扶起淚流滿面、哽咽難語的女子,慢聲安慰道:「你先不要哭了,有什麼冤情,說給我聽好了。」 那女子披麻帶孝,蓬頭垢面,兩隻眼睛早已腫得不成樣子,她從懷中掏出一份狀紙,咬牙切齒地說出仇人的名字:「告江陵府統制率逢原縱容部下,無故毆打百姓致死!」 辛棄疾一驚,忙問:「真有此事?!」 「小女子爹與兄弟全遭毒手,怎會有假?!老爺,您可要作主啊,您要為民伸冤——」說話間那女子又抑制不住痛哭起來。 辛棄疾連忙帶喊冤女子同往衙門,等差役們兩旁執殺威棒立好,辛棄疾便整整衣冠,正式升堂審理此案。因為事情涉及到統制率逢原,辛棄疾不得不加倍小心。 「堂下何人?」 「小女子姓馮,名字喚作金蓮,家中有爹娘兄弟,四人相互扶持度日。爹爹叫做馮老五,弟弟叫做馮福成,就在這江陵府街上賣餛飩,可誰想竟會惹得無端大禍,葬送了性命!」 「這馮老五和馮福成安生賣餛飩,又怎麼會招惹到率統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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