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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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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樣的,兒子!"大單于朗聲大笑,賜他九駿其中名曰"龍子"神態俊逸的白龍駒,並披置上一副匈奴國中獨一無二的名貴鞍具,整個馬籠頭皆以白玉做成,用瑪瑙做馬籠頭的嚼口,閃爍的琉璃寶石作鞍,紫金磨制的花兒掛在馬籠上,同時還掛有鈴鐺和彩穗,馬兒走起來叮叮咚咚的聲響就像敲鐘擊磬一樣,彩穗像車蓋上的旗幟似的於風中飛揚。又用一整張熊羆皮墊鋪在馬鞍下,垂于馬腹兩側,熊羆皮發著綠光,其毛兩尺長。整副鞍具價值一千斤金子。白龍駒配寶鞍,若走行在黑夜時,往往能將十幾丈遠的地方照得明亮如白晝。伊屠知牙師亦身穿白貂皮獵騎服,頭戴飾有珠玉寶石的冠帽,紅唇白齒,面如十五圓月,儼然一位天界中下凡的神子。 "伊屠知牙師,匈奴的小太陽!"他和他的馬兒簡直耀花了人們的眼睛,眾人開始這樣由衷地稱頌他。 大單于與他的妻兒們走行在中軍的最前列,硬邦邦的山風迎面撞在他們的身上和臉頰上,風中夾雜著隱隱的狼嚎。 "母親,別怕,有知牙師在保護您呢。"小王子清脆的童聲引起隊伍的一片笑,大單于笑得最響亮。"哈哈!閼氏,你的小鷹已經展翅高飛了。" "我是一隻矯健的戰鷹!"小王子揮舞著他的紮槍,口中在唱:"我是猛虎,我是雄獅,戰鬥吧,衝鋒吧!塔裡達塔裡達……" 人們笑著,使艱難的行程變得愉快起來。 中午,隊伍就在馬上用餐,啃一塊乳酪或奶幹,喝幾口皮囊裡的馬奶酒。大隊又繼續前行,太陽偏西時,他們聽到寂靜的山林上空爆出"叭叭"的鳴鏑箭響聲,接著,一隊嘚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大單于勒馬站下,看清了為首的騎汗血馬的武士。 伊屠知牙師興奮地叫:"王兄!——" 太子雕陶莫皋縱馬而來,跳下乘騎向父王和甯胡閼氏俯首施禮。 "很好,等右路的隊伍一到,我們就完成了對山林的包圍。"大單于高興地說,"所有的野獸都被圈在裡面,一隻也休想逃掉。一場圍獵大豐收就要來臨了。下馬,今夜就在此地紮營。" "王兄,接著我!"小王子嚷著,縱身跳進雕陶莫皋的懷裡,大單于注意到,太子對他的小弟弟不如從前那麼親熱了,小王子摟著他的脖子,讓自己白嫩的臉蛋去觸王兄粗硬的黑鬍鬚,小王子咯咯地樂著,這天真無邪的笑聲總讓太子有那麼一絲尷尬。大單于若有所思地望著這一切。 走行了一天,伊屠知牙師竟一點兒也不累,當聽說幾位哥哥要在長兄的率領下,進林子裡去給父王和母親們為今日的晚飯打獵山雞等飛禽時,就嚷著一定要加入其中。 "不行,知牙師,"且莫車說,"你比一隻半大的獵犬高不了多少,我們得分出人手來保護你。" "我不用誰來保護,我是匈奴的武士!"小王子挺了挺他的小胸脯,"我要給父王母親射落一隻五彩的大山雞。" "帶上你,知牙師,"雕陶莫皋說,"但你要聽話,乖乖地跟著哥哥們,不要單獨跑開。" 他們向林子裡進發了。走行了一段路後,那一排排白樺林和落葉松林就完全遮住了營地的篝火和笑聲,這裡是一個靜寂的世界,夕光耀紅了樹木的碩大雪冠,獵手摘下弓矢,警覺地注視著林中。 一隻花翅山雞飛出來,雕陶莫皋一松弓弦,紅翎箭直撲山雞,將它射落。且莫車和囊也發現自己的獵物,箭走長空,山雞繽紛的羽毛紛紛揚揚地灑落。且麋胥、咸、樂亦有滿意的捕獲。小王子急了,他看見了獵物,卻無法一箭射中,反倒驚飛了山雞,結果還是讓哥哥們射落了。 "不要急,知牙師,"且麋胥笑說:"你可以拿我射的山雞獻給父王,就說是你射落的。" "不,我自己能行的。"小王子倔強地說。 哥哥們繼續向前走,小王子卻撥轉馬頭朝左邊的林子走去,他要一個人獨自從容地對付這些飛禽。 一隻驚慌失措的麅子從他的馬前跑過,仿佛被誰追趕似的,小王子眼睛一亮,"嘿,我幹嗎一心盯著山雞,我是可以給父王母親射一隻肥墩墩的大麅子的。"小王子馭著白龍駒,"快!龍子,快跑啊!" 可是龍子一反常態,不聽小主人召喚了,它亮起前蹄,緊張地噅叫著,它原地打了個轉。"怎麼回事?你是怎麼了?"小王子拍著馬兒,搞不清原因。可突然,他明白了,小王子看見一排灌木林中站立著一隻氣勢洶洶的豹子,那豹子正當盛年,長長的腰身,圓滾滾的大腦袋,肥胖的臉面上拂蕩著一團團的凶霸之氣。它瞧著這匹漂亮的白馬和這個金光閃閃的小人兒,決定放棄那呆傻的麅子,進攻這兩個更好的獵物。 小王子並不覺著害怕,他對山林毫不熟悉,他不知道這是一隻恐怖的食肉獸,他從未聽說過哪一個匈奴武士給豹子吞吃了,倒常聽說人們講他的父王在年輕時是如何赤手鬥惡豹搏虎狼的。於是小王子端著他的小紮槍,與豹子對峙著,那惡豹縱身一躍,就跨過灌木叢,立在白馬面前,身手好輕捷,幾乎落地無聲。龍子被嚇得再次長嘶,朝後閃跳去。 "嗨,龍子!別怕,沖啊!沖上去!" 但龍子從祖先處承襲的記憶告訴它,豹子是兇殘可怕,馬兒無法戰勝的。小王子只得跳下乘騎,用他的紮槍迎戰惡豹。 豹子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小人兒,蔑視地撇撇嘴,又伸出長舌快速地舔了一圈,它似乎已經嗅到這白嫩的小東西身上飄來的馨香,豹子朝後收縮它的前爪,姿態優美地騰撲起來,小王子同時無畏地舉起了他的紮槍。 豹子有力的前爪將它的對手推出去好遠,那支紮槍甩進雪堆裡,它沒有紮中豹子,可豹子卻覺得它的喉嚨給戳穿了,身子一下變得軟綿綿的,豹子伏在地上,正在死去,它只是不明白,至死也不明白是誰刺中了它。 "伊屠知牙師!"雕陶莫皋縱馬馳來,扔下他的長弓,幾乎是滾下馬背,"王弟!……"太子抱起他的小弟弟,把他緊緊摟在胸前,"王兄來晚了一步!……"太子跪在雪地上,熱淚沖出他的眼眶,他大聲呼喚垂閉著眼目的小王子:"王弟,你醒醒!你不能死!你看看王兄!天父呵,你不能奪去我王弟的生命!……" "王兄!……"小王子睜開眼,"那豹子怎樣了?" "王弟!……"雕陶莫皋熱切地擁住他,"你還活著!感謝天父!我的好王弟,王兄再也不離開你了!……" 趕來的大單于端立在馬上默默地瞧著,太子淚流滿面,喃喃地敘說著:"……王兄竟然會為了王權一時疏遠你,不!王兄寧可不要做大匈奴國的繼承人,王兄不要做太子!只求此生永遠與王弟相守!……天父呵,懲罰我吧!為我一時的私念狠狠懲罰我吧!……" 大單于的眼睛濕潤了,為雕陶莫皋對小弟弟的深厚情誼所感動。 這只豹子被篝火燒烤得香噴噴的,被眾人當晚分吃乾淨,大單于授予太子和小王子一把金刀,讓兩兄弟共執這把刀第一個切割豹子肉,當新月升上夜空時,兄弟倆執刀盟誓: "我與兄(弟)死生與共,同心、同德、同榮、同辱,像刀與鞘、弓與箭、鞍與馬一樣相扣相挽相合。此誓不變,蒼天為證,明月為鑒!……" 數百堆篝火躥上夜空,熱狂而暴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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