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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好!好!不過,你可知道姓與氏的區別?我告訴你啊,它是這麼這麼回子事……」

  師徒倆還要進一步研究姓氏學,一旁的王涉早耐不住了:「我說你們爺兒倆,就別搗騰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啦!陳老先生,我王涉今兒個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讓您放我莽兄弟一天假,讓他跟我去散散心。莽兄弟,你知道嗎?我們曲陽候府這回又擴建了,哎喲那個漂亮啊!這不是,我們小哥兒幾個都約好了,今兒個在曲陽侯府搞一個派對,慶賀慶賀,他們幾個全去,我這是詩意來請你的!」

  陳參慨歎:「到底是手足情篤!王莽,這些日子你也夠累的了,有道是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嘛,老師我就放你一天假,去鬆弛鬆弛!」

  王莽卻不同意:「我不去!恩師,弟子這兩天剛對兩經歸一悟出點門道,正要趁熱打鐵!這一去,鬼知道要影啊我多少學習!堂兄,請恕小弟學業緊張,不能從命,請代我問候叔父,問候各位堂兄堂弟。拜拜了您哪!」

  一扭臉,回屋繼續用功去者.把個王涉閃在當院,走又不是,留又不是。

  倒是陳參給了個臺階:「王少爺,令堂弟這兩天正在攻關.也的確無暇分身,您沒瞧見,我們爺兒倆這兩天忙得要死,都四腳朝天了。要不咱改日吧,改日我帶著他去看您?」

  也只好如此了,一幫人興師動眾而來,僵旗息鼓而去。

  陳參回到屋裡,沖著王莽發脾氣:「我說賢契呀,你也太不給人面子了,這可不合周禮呢?」

  王莽見老師氣呼呼的樣子,趕緊解釋:「恩師錯怪弟子了。弟子以為,真正有出息的人,不能靠著父輩的名聲、地位,得自己努力去掙!所以,弟子當初才埋名隱姓前來投師,再說,弟子父親早亡,人丁潦落,也沒什麼好指望的,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多學點本事,將來才能成大氣候!我今天要是答應了涉堂兄,出去散一回心,明天,後天,別的堂兄堂弟來了,我是不是也得答應?一回又一回,必然溺於聲色犬馬之中而不能自拔.還談什麼學業有成?講什麼報效國家?我又沒什麼侯位好蔭襲的,那麼下去,最後准得變成一個一事無成而又貧困潦倒的穿不上紈褲的紈褲子弟!要真那麼著,才是給師門丟臉呢?我今天給了堂兄面子,日後就得丟了您的面子,我不是不顧眼前的面子,而是想著往後的面子,這面子不是我一個人的面子,要面子就得不顧面子,這個面子那個面子,成績優秀才頂有面子。弟子這麼看待面子,您不會認為我不給你面子吧?」

  這一段繞口令,說得陳參也沒了脾氣:「咱們爺兒倆到底誰是老師?瞧你這一大套,比我講課還利落。」

  『當然您是老師啊!弟子這一番話,其實都是您平時的教導,弟子不過是稍稍歸納了那麼一下,把您要說的話替您說出來而已。」

  「是這話,是這話,老師就是這麼想的!不過,賢契,一個人要想成才,自身的素質當然重要,可是這個機遇啦,這個方方面面的關係啦,也同樣重要,也許更為重要!不是老師教你壞,教你怎麼走後門、拉關係、搞不正之風,象這個你們家族的這種關係,還有你跟萬歲這種關係,那都是必須發展、鞏固的!這一點不引起賢契你的足夠重視是絕對不行的,那將是你人生設計決策的最大失誤!眼前就有例子啊!老師我怎麼樣?論學問不敢說天下第一,前十名總還排得上吧?論能力咱是沒當過官兒,要是當了官的話,丞相咱是不敢想,弄個九卿什麼的,也未必就比旁人幹得次!官兒這東西。有什麼難的?能豁出臉皮去就行!還就能幹得好!咱不就是沒關係、沒後門嗎?落得現在當個孩子王,還是無冕的——私學呀,都沒領過營業執照!你說這關係、路子要緊不要緊?吃勁不吃勁?老弟呀,你太年輕啦!」

  陳參這一通關係學的論述,說得王莽是茅塞頓開,他決定,在適當的時機,一定要實踐一下老師的理論。

  不過眼前呢,還是以學為主,安心讀書吧!

  放過王莽在陳參的教導下茹苦攻讀進行知識儲備不表,讓我們稍微輕鬆一下,去看看他的那些堂兄弟們,那些五侯弟子們,是怎樣從事著與王莽的寒窗生涯截然不同的「偉大」事業的。

  史書有記載,「莽群兄弟皆將軍五侯子。乘時奢靡,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也就是說,王莽的這些堂兄弟們,仗著自己是將軍、五侯的兒子,趁著有權有勢的時候窮奢極欲,過著腐朽靡爛的生活,比著賽著,看誰的車子豪華高檔,看誰的女人漂亮妖冶,看誰的享受刺激狂蕩。

  且說曲陽侯王根的世子王涉,在敦學坊陳氏學塾堂兄弟王莽那兒碰了一鼻子灰,一肚子窩囊地上了他那輛豪華馬車,喝令馭手:「打道回府!他媽的!」

  好在馭手對大爺的三字經早已理解透徹,知道這不是命令自己駛往王莽「他媽的」寒宅,韁繩一抖,馬車輕快地順著橫門大道往南疾馳,直奔曲陽侯新落成的府第而去。

  吹上了撲面而來的涼風,王涉的心情才算稍微好了一些,王莽算什麼?一個小書呆子!愛來不來!還是乘著馬兒奔馳的當兒,先閉目養養神吧!今天這次聚會,還真是要耗費大爺不少精力呢!

  一想到馬上就要舉行的聚會,王涉的精神頓時亢奮起來,他催促著馭手:「快點,再快點!對,看見前面那駕馬車了嗎,追上它,超過去!」

  馭手車鞭抖起一聲脆響,駿馬撒開四蹄,飛也似地朝前騰馬區。

  要說王涉這匹駕車的馬.也算是神駿了,純種的大宛馬,號稱追風驌驦。年前剛從西域花重金買來的,訓練得也不錯,跑起來又輕又快,再加上經過專門設計的輕車,王涉在車上根本感覺不到顛簸,只看見街道兩旁的景物行雲流水般地向後飛逝。

  前面那駕馬車,起先是悠閒自得地駛行著,因此,很快就被王涉追上了。

  王涉探出身子一看,不是外人,是自己四伯父成都侯王商的世子堂兄王況。

  「況堂兄!你這是什麼馬,不靈光呀!」

  王況斜著眼:「涉兄弟,你走了眼啦!我這兒馬,是皇上賜的禦馬,有名的大宛汗血馬,比你那匹凡馬強多了!」

  王涉譏諷地一笑:「禦馬!禦馬怎麼跑不過我的凡馬?」

  「什麼跑不過,我是捨不得讓它跑!真要跑起來,你就等著喝煙兒吧!」

  「吹牛!」

  「不信?不信咱們比比!」

  兩位大少爺說著說著踏起來,當真就把這橫門大道當做了奧運會的跑馬場,要爭一塊金牌玩兒玩兒。好在長安城的大道足夠寬敞,兩車並駕齊驅也不在乎。

  一聲令下,兩駕馬車沖出起跑線。

  王涉的「凡馬」其實不凡,爆發力特強、初速甚快,一下子就趕出王況一個車身。

  王涉得意洋洋:「怎麼樣況堂兄!?別瞧你那是禦馬,照樣得讓我一頭!」

  「這話不錯,我是得先讓你一頭.我這馬,前頭要是沒有可追的,還真提不起勁兒來!」

  正說話間,王涉的車又越出去有三五丈遠.王況這才沖自己的馭手發話:「差不多了,讓他見識見識咱們的汗血神駒!」

  馭手抬起鞭子,朝馬臀上輕輕一敲,汗血神駒一聲怒嘶,四蹄騰開。

  這一下可不得了,前面的王涉只覺得一團紅雲挾著雷電撲來,兩車間的距離很快就縮短了。

  「快!快!別讓他們追上來!」

  馭手鞭花連挽,呵斥聲不絕於道。王涉的追風驌驦馬鬃乍起,馭車飛馳。

  而汗血神駒更是威風,碗大的碩蹄踏地如雷.滾滾而來。

  兩位少爺爭強鬥勝,可苦了各自那些隨車步行的家丁僕從,一個個練起了馬拉松.直累得口吐白沫,連呼爹喚娘的力氣都沒了。

  這兩夥奴才好不容易稀稀拉拉跑到曲陽侯府,只見王況正以勝利者的姿態在那裡揶揄他的堂弟王涉:「涉兄弟,不服氣不行吧!你過來看看,看我這御賜汗血神駒的奇異之處!」

  王涉顯然在剛才的角逐中落了敗,臉色十分難看,但又不好對王況採取不理睬政策,畢竟他是自己的堂兄,再者,這一場賽馬又是自己挑起的,於是忿忿地走了過去,嘴裡還在說著硬話:「有什麼奇異之處?不過就是跑得快那麼一點唄!」

  可是當他走到汗血神駒近前時,他服氣了,因為他看見,那汗血神駒的前肩膊處,正掛著幾串鮮血。

  「這馬如此捨命,真是不怕流血犧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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