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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是,這也是皇后讓我問的。」

  劉奭想了想,似乎並沒有哪一個姑娘能比得上他的慧兒,不客氣地說,甚至沒有一個姑娘給他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但他總不能說一個也不行,那樣也太傷老太太的心了。

  於是他信口說了一句:「此中一人可。」

  我們不得不慨歎古人造出的方塊字的偉大,這短短的五個字竟讓聰明如斯的長禦費盡了心血!

  「此『中』一人可?是說這五個人『當中』有一個人還可以呢,還是說坐在『中間』的那個人可以?」

  長禦正想刨根問底弄個水落石出,劉奭卻丟下這個謎團揚長而去了。

  這下可真讓聰明伶俐、善體人意的長禦坐了蠟了!

  她不敢把這五個字的答覆就這麼回稟皇后,無論如何,她也得猜出這個謎底來。

  也別說,我們這位長禦畢竟聰明透頂,她回想起今天在座的五位候選人中,似乎有一位較為出眾,那姑娘穿的是一條鑲了絳紅色邊的長裙,顯得十分扎眼,坐位也離太子最近,莫非,太子的「此中一人」指的就是她?

  沒錯!那姑娘平時文靜端莊,正好和皇后的性格相仿,而且,也姓王,說不定,還是王皇后的什麼遠親呢!

  長禦越想越有道理,把自己連猜帶蒙的揣測當成是劉奭的意思,興沖沖報告給了王皇后。

  王皇后點點頭,望著正扭捏不安地玩弄著紅邊裙角的王政君:「我說什麼來著?知子莫如母,我雖說不是太子的親娘,可畢竟是一手把他帶大的,他的心思,還能瞞過我去?」

  有道是救人如救火,既然太子急需有人去填補司馬良娣的空白,而這個人恰好又是太子表示滿意的王政君,當下並不耽擱,派了兩個內廷的官員,一駕輕車,就把王政君送進了太子宮。

  不知道後世街上流行的紅裙子是不是由此而起,反正在當時,後宮裡很是流行了一陣紅邊裙子。那些深宮幽居的少女們,都企盼著有朝一日能夠像王政君一樣,被一條與眾不同的裙子帶到白馬王子的身邊。

  劉奭做夢也沒想到母后的行動這麼快,剛剛說了一句「此中一人可」,話還沒落地,那位「可人兒」就送上門來了。

  既來之,則安之,大漢以孝治天下,難道說還能拂了母后的一片熱心腸不成?

  稀裡糊塗,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攙入洞房再說。

  王政君卻不想這麼草率行事,不管怎麼說,該轟轟烈烈,讓人刻骨銘心、永志不忘才行。

  春宵一刻值千金。

  如此昂貴的時刻,自然應該有紅燈綠酒,方可盡歡。

  紅燈有了,就是曾經照耀過劉奭與司馬慧鴛鴦春夢的那對紅燭。可憐的紅燭,你們曾經為司馬慧的癡情滴過歡欣的淚,如今,照著這一對新人,你們又該作何感想呢?

  綠酒也有了,卻不是司馬慧在漫漫長夜中與劉奭交杯對飲、排遣幽思的那一壺了。雖然依舊裝在司馬慧最喜愛的翡翠杯中,但新酷的泛著白沫的碧酒,那香那醇,還能比得上陳年的佳釀麼?

  此時此刻,劉奭的心情十分複雜。今宵碧酒,勾起對往昔燕好的痛楚回憶,被翻紅浪,帳掩春光,丙殿這張合歡床,曾帶給他和司馬慧多少歡愉、幾度顛狂!

  但畢竟伊人已逝,陰陽隔阻,縱然貴為太子,也不能向白骨、活死人,把司馬慧從閻王老子的手裡再召回來,伴他重諧魚水,再效於飛了。

  何況,舊日紅燭,正映照出眼前這位新娘的姣好面容和婆娑腰肢,眉清,目秀,唇香,腮紅,胸酥,腰細,臀美,足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標準的美人兒。

  再看她神態,於端莊中透出幾分靦腆,絲毫沒有尋常姑娘一步登天時的那種輕浮狂傲,一雙秀目低垂著,睫毛不住地無聲顫動,挺秀的鼻尖上,滲出幾粒晶瑩剔透的細碎汗珠兒,倒也令人頓生憐愛之心呢!

  儘管劉奭依然不能忘情于司馬慧,但他畢竟是青春年少,幾個月苦行僧般的禁欲生活,已經把他的精力禁錮得可以.這幾個月養蓄下來的精力,如今被紅燭碧酒所營造的特殊氣氛引導著,沿著經脈在劉奭的周身蠢動著,弄得他血管賁張,心猿意馬。

  他不自主地移了一下身子,湊近了王政君。一股異香立刻襲入他的鼻竅,比御醫們素常標榜的靈丹妙藥還要靈驗,他的心臟頓時緊縮起來,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熱血嘩嘩流動的聲音。

  劉奭抽動了兩下鼻子,貪婪地吸嗅著王政君的馨芳。

  不能斷定那天晚上王政君是否使用了香水之類的東西,但有經驗的男士們應該可以想見,處女特有的體香對一個生理功能正常的男士會產生何等的魅力,而偏偏又很不湊巧,我們的王小姐,正是這樣一位處女,她的體香還沒有被摻雜進其他人的異味。因此,劉奭從王政君的體香中獲得了極為強烈的誘惑,這種誘惑是如此強烈,以致於在這一瞬間,劉奭已經忘記了他所面對的不是司馬慧而是王政君了。

  其實還有一點更為重要:劉奭如果要想保住自己的太子地位,就必須接受面前這個陌生的女孩子,必須對她表示自己的高度「熱情」——如果說還談不上「愛情」的話—一因為在她婀娜多姿的美麗胴體之外,還有母后甚至父皇的旨意在遙控指揮著今晚的這一場男歡女愛,這種父母嚴命的有力干預,也使劉奭不得不暫時忘記他的慧兒。

  於是,已經和王政君坐得很近的劉奭,試探地又把自己的身體向這個靦腆的女兒貼近了一些。

  可是,王政君卻似乎搞不懂這個動作的暗含春意,她退縮著,躲避著,把自己的嬌軀移了開去。

  劉奭果然上當了,他把王政君想得太簡單了,他不知道,這個在掖庭度過一年多寂寞光陰的女孩子,曾經不止一百次地設想過自己的第一個夜晚應該採取什麼樣的策略,才能博得對方的好感,才能使對方對自己產生進一步的興趣,「欲擒故縱」,「欲迎還拒」,這幾個字,早已在王政君的心中像烙餅似地翻了多少個個兒了。當然,王政君最初設計方案中的「對方」,不是指劉奭,而是他的老爸劉詢,但這對於今晚的實踐並沒有太大關礙,針對老爸的謀略,用在兒子身上也許會更加成功。

  這一個小小的陰謀充分體現了王政君的聰慧甚至是狡黠,王政君表現出的冷淡按計劃被劉奭理解為「不諳情事」,一向被父皇指責為「柔弱」的劉太子,此刻揚起了征服者的暴力大旗,下決心要馴服這只不太那麼溫順的獵物。

  劉奭不再進行溫文爾雅的試探,他伸出手,狂野地把在一臂距離之外的王政君拽到自己懷裡,露骨地在她身上摸索著。

  王政君應該研究過數學或者其他什麼對於選擇最佳距離有益的學問,她剛才的躲避和退縮,使自己的位置恰到好處十分合理,剛好能被劉奭夠到,而她的重心又顯得那麼笨拙而巧妙,一拽之下便順理成章地倒在了劉奭的懷抱中。

  失去重心的王政君,並沒有同時失去她的慧心,依然冷靜地執行著她的既定方略,面對劉奭有些慌亂無章和不得要領的摸索,她精闢地點了一下題,把劉奭徘徊在她脖頸、肩頭和胸前的雙手,看似無意地向下推去,恰好停在她的裙帶之際。

  西漢時婦女的衣著,與春秋戰國時有了很大的不同。春秋戰國時,男女衣著通行「深衣式」,史書上稱「深衣制」,其造型是上衣下裙,但卻連系在一起。到了西漢時,染織工藝、刺繡工藝空前發展,由此推動了服飾的變比,從用料、裝飾到造型都逐漸從質樸走向華麗。最大的變化是,上衣和下裙不再連系在一起,而是各自獨立,樣式也繁多起來。根據出土的漢代人湧得知,漢代服裝造型有短身披肩的,有束腰、短袖、袒胸的,也有窄袖、寬領、長衣拂地、腰帶下垂的,狩獵騎行和奏樂、舞蹈的服裝則多半是寬大的衣袖。至於婦女的平日服裝,一般是上身穿襦(rú),襦很短,幾乎不過腰,下身穿裙,裙一般很長,而且越是富貴人家的婦女,這裙就越長,一直能拖到地面。這種裝束,配之以刻意梳妝的高聳的雲髻,更加突出了婦女的苗條和美麗,以致於當時的一些友邦,也把中國的服裝學習了去,並保留下來做為自己的民族傳統服裝,像現代朝鮮和韓國的婦女穿的民族服裝,就和兩千年前中國婦女的裝束非常相似。

  王政君那晚,就是這種上孺下裙的裝束,上衣的襦,當然很短,豐滿的酥胸被襯托得愈加迷人,下衣的裙,自然很長,纖細的柳腰被別有用心地突出了出來。至為關鍵的,便是腰際的那一條裙帶,這是她的一道馬其諾防線,儘管她做出了推拒格擋種種抵抗姿態,但當劉奭的雙手被她推到腰間,並很輕鬆地解開這條裙帶的時候,馬其諾防線便宣告崩潰了。

  王政君從腰部的感覺中確認防線失守以後,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這些措施在一石雙鳥方面是如此精當,令人不敢相信會是出自一個未經雲雨的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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