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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這位慕容德先生甚至給慕容暐想好了兵力佈署方案:派皇甫真(官為司空,即最高監察長)率並州(山西太原)、冀州(河北中部)之兵開往蒲阪(山西永濟),援救苻柳;吳王慕容垂率許昌、洛陽的軍隊援救陝城(河南陝縣)的苻廋;太傅(皇家老師)慕容評率禁衛軍作兩軍的後援。兵出之時,派人將文告送到三輔(大長安地區)廣為傳播,展開政治攻心,喻以福禍利害,公佈獎勵和懸賞的政策。如此軍事鬥爭兼政治瓦解,消滅秦國指日可待。慕容德先生的見解可以說切中時事,如果皇帝慕容暐能採納,秦國危矣。但是這位年輕的皇帝是個沒有判斷力和實權的木乃伊,什麼事都得請示太傅慕容評。

  在滿朝文武都擁護慕容德的建議,認為皇帝應該當機立斷的時候,慕容評先生卻在他的府中飲酒享樂。前秦送來的夜光杯、黃金、寶馬讓他狂喜不己。由於大權在握,慕容恪死了,慕容垂被排擠出去了,他甚至一點也不避諱。在來訪的客人面前展示從前秦得來的夜光杯。夜晚,他擁著妻妾,在歌聲舞影中,用新得來的夜光杯飲酒作樂,通宵達旦。至於什麼伐秦大計,早已被他丟在腦後。秦國使者的禮物和奉承,己使他昏昏然不能自己。「當今燕國,唯太傅一人也。秦國天王苻堅願尊太傅為師,永結友誼。只要太傅在一日,秦國永不犯燕,……」他唯一關心的是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和權力,以及利用這種地位和權力來聚斂財富,以滿足自己無底的的享樂欲望。當皇帝慕容暐和群臣來請他作出決定時,這位大貪官一錘定曰:

  「秦國地處關內,虎踞龍盤,乃強國也。如今雖遇災難,然要征服,絕非易事。皇上固然英明無雙,但再英明無以過先帝(慕容儁),先帝尚且未能征服秦國,何況今日?且我等之智,無有過己故太宰(宰相)慕容恪者,輕言伐秦,不自知也。但能閉關自守,確保國境平安,於願足矣。削平秦國,非我等之事。」

  慕容評先生得了苻堅的厚禮,便將燕國利益拋到腦後,成了秦國的代言人。秦國的一場危機,就這樣化險為夷。

  苻堅、王猛聽到夜光杯已放出光芒、收買了慕容評的消息後,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但是叛亂的魏公爵苻廋仍不甘心,直接寫信給燕國司空(最高監察長)兼太尉(武警部隊司令)皇甫真和吳王慕容垂,言辭懇切他說:「苻堅、王猛皆人中豪傑,圖謀滅燕已久,唯等時機耳。若燕國不趁此時出兵滅秦,燕國君臣將玉石俱焚,有吳王夫差被流放於甬東(今浙江舟山群島)之悔。」

  吳王慕容垂接到苻廋的信後,感到事態嚴重,特意去找皇甫真商量,說:「軍國大事,吾之處境不便多言,司空大人應據理力爭方是。」皇甫真歎息一聲,說:「當今形勢,稍有頭腦者莫不明白於心,問題在於,吾再三上疏,力陳利害,無人採納也!」慕容垂也只有歎息的份,說道:「當今三足鼎立,晉國不足為慮,燕國之憂,唯秦國耳。然而主上(慕容暐)過於年輕,權力盡歸太傅(慕容評)之手。縱觀太傅之氣度見識,比之秦國苻堅、王猛,差之遠矣!」說罷,慕容垂潛然淚下,皇甫真亦滄然歎息。

  一次入關滅秦的機會,就這樣讓它悄悄地從身邊溜走了。而在你死我活的國際環境中,不能制人,必將制於人。可惜慕容垂、皇甫真先生的眼淚,不但感化不了慕容評先生,而且只能讓他暗暗發笑。

  王猛、鄧羌在蒲阪前線,楊安、張至在陝城前線,耐心地等待著西邊兩支大軍的勝利消息,直等到公元368 年3 月,他們等到的卻是平叛失敗的壞消息:後將軍楊成世被趙公爵苻雙(苻堅弟)的部將苟興擊敗,左將軍毛嵩同時被燕公爵苻武擊敗,兩人一敗而不可收拾,狼狽逃回長安。幸好前燕未有向西伐秦的意圖,前秦可以動用總預備隊。苻堅趕緊重派武衛將軍王鑒、甯朔將軍呂光(呂婆樓之子,王猛器重提拔者)、將軍郭將、翟傉等,率軍三萬迎擊叛軍。

  苻雙、苻武在分別打敗楊成世、毛嵩之後,於368 年4 月聯軍一處向東推進,前鋒苟興乘勝進軍榆眉(陝西省千陽縣東,離寶雞不遠),直接威脅長安。王鑒率軍與之對峙,準備立即展開攻擊。呂光建議說:「苟興新勝,銳不可擋,不如與之對峙,待其糧盡,必退,到時我趁其退而追擊,不愁不勝也。」王鑒採納了呂光的建議,與苟興對峙20 餘天。不出呂光所料,叛軍糧草告罄,向西撒退。呂光對王鑒說:「攻擊時機到矣!」王鑒令呂光率軍攻擊,大敗苟興。王鑒揮軍反擊,苻雙、苻武的叛軍被斬殺,俘虜者共1.5余萬人。王鑒一路乘勝追擊,苻武損兵折將,不得不放棄根據地安定(甘肅省涇川),跟苻雙(苻堅弟)一起逃回上邽(甘肅省天水市)。王鑒圍困上邽,猛烈攻城。

  王猛在蒲阪(山西永濟)前線等待西線的消息,叛軍也希望能得到西線的配合。在苟興大敗楊成世,挺進至榆眉時,在蒲阪城中的晉公爵苻柳大受鼓舞。他不斷派兵出城挑戰,王猛緊閉營門,高掛免戰牌。

  苻柳是苻健最喜歡的兒子,一貫驕橫,手中握有重兵,見王猛一直避戰,得意洋洋地對部下說:「王猛怯矣!吾當率軍南渡黃河,直取長安,為吾兄(苻生)報仇!」

  當時,王猛手中的兵力只有1.5 萬人,只及苻柳的一半,而且一個據城防守,一個要攻城殺敵,顯然只能對峙以觀動靜,伺機殲敵。

  得到苻柳將率軍出城南渡黃河的情報,王猛大喜。他對建節將軍鄧羌說:「殲滅苻柳,此其時也。」

  鄧羌是苻堅手下號稱天下無敵的猛將,隨王猛出征後,多次主動請戰,都被王猛阻止。他幾乎從未打過一次敗仗,對王猛這位儒將雖不敢不服從命令,但從內心裡仍有點不服氣,認為王猛治國可以,戰陣之事嘛,還數我鄧羌。王猛要指揮他,常常不得不假苻堅之名。每次阻止鄧羌要攻城的請求,王猛都得抬出苻堅的臨別交待,只在城外紮營對峙,待西路報捷後再戰。鄧羌並非不懂兵法,苻柳出城,等於放棄了自己據城的優勢,而將短處暴露出來,給王猛以尋機殲滅的方便。但是,這位驕橫的將軍似乎故意要與王猛抬杠,說道:「吾屢屢請戰,王將軍都抬出天王陛下的臨別交待,而今尚未聽到西部捷報(呂光大敗苟興是4 月底5 月初,與王猛此次軍事行動幾乎同時),何言出戰?」

  王猛笑道:「天王陛下只是讓我等不急於攻城,並未言不殺送上門來之敵。此次破敵,全賴將軍也。」

  鄧羌道:「王將軍能言善辯,吾不及也。然破陣之事,吾願為先。」王猛一聽便明白鄧羌的意思是,儘管你有謀略智慧,打仗你離不開我。於是,順著鄧羌的話說道:「天王陛下正是深知將軍神勇,特派將軍助吾也。天王陛下願你我同心同德,以破逆賊。此次破敵,將軍將建頭功矣。」這幾句話說得鄧羌聽著順耳,馬上變成了一副笑臉。牢騷既已發過,且談正事。

  兩人摒除左右,秘密商量破敵之法。計策已定,兩人不禁哈哈大笑。

  苻柳在蒲阪城中,見王猛一直沒有動靜,點齊2 萬兵馬,誓師伐長安。苻柳對將士們說:「秦國江山,是我祖父(指苻洪)、先父(指苻健)馬上得之,苻堅殺我兄長(指苻生),篡權僭位,天下沸怨。吾與趙公爵(指苻雙)、魏公爵(指苻廋)、燕公爵(指苻武)相約起義兵斬除奸賊,為天下人謀福。如今,各路大軍直指長安,長安岌岌可危。吾今率汝等南渡,直取長安,事成之日,將論功行賞,文武官員各升三級,所有兵士一律升為軍曹(下級軍官)。願汝等與我奮勇南進,王猛膽怯,不足畏也!」誓師畢,苻柳拜過祖父苻洪、父親苻健和兄長苻生的遺像,大開誠門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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