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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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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裝作慎重核算許久的樣子說:「我大約要捐二萬兩銀子。」 「那麼醇親王呢?能否超過這個數目?」奕誴又回頭詢問奕。 「我跟著六哥走,盡最大努力為修復圓明園盡微薄力,也捐二萬兩。」奕誴微微一笑,向同治說道:「皇上,恭親王與醇親王都是京城有名的富裕王爺,臣卻不能與他們相比,請皇上原諒。」 同治也明白奕誴的意圖,故意不點破:「五叔只要有這個心意就行了,朕也沒有強迫五叔拿多少吧?修建圓明園名義上為兩宮太后頤養天年,其實也為我大清國雪洗洋人在我大清土地上留下的恥辱,更是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倘若不能修復圓明園,幾位皇叔將來有何臉面去見列祖列宗呢?這是朕父皇的屈辱,不也是幾位皇叔的奇恥大辱嗎?」 奕誴一聽皇上這麼說,他怎麼再好意思說其他話呢?也咬著牙說:「臣少喝幾杯酒,也出二千兩。」 同治高興了。 「有幾位皇叔慷慨作表率,文武百官也一定會解囊捐資的,一旦費用備齊,立即開工修建。」 同治帝說幹就幹,立即命人擬定硃諭: 朕念兩宮皇太后垂簾聽政十一年,朝乾夕惕,信極勤勞,勵精以綜萬機,虛懷以納輿論,聖德聰明,光被四表,遂致海宇升平之盛也。自本年正月二十六日朕親理朝政以來,無日不以感戴慈恩為念。朕嘗觀養心殿書籍之中,有世宗憲皇帝禦制《圓明園四十景詩集》一部,因念及圓明園本為列祖列宗臨事駐蹕聽政之地,自禦極以來,未奉兩宮皇太后在園居住,於心實有未安,日以回復舊制為念。但現當庫款克繼之時,若遵照舊修理,動用部儲之款,誠恐不敷。朕再四思惟,惟有將安信宮供奉列聖聖容之所,及兩宮皇太后所居之殿,並朕駐蹕聽政之處,擇要興修,其餘遊觀之所,概不修復。即著王公以下京外大人官員量力報效指修,著總管內務府于收捐後,隨時請獎,並著該大臣等核實辦理,庶可上娛兩宮皇太后之聖心,下可盡朕心之微枕也。特諭。 同治皇上諭旨下達後,舉國譁然,滿朝文武議論紛紛。說歸說,議歸議,這錢還是要捐助的。不到二個月,陸續籌集資金近四十八萬兩。 這種廣泛發動眾人籌措資金的事,有利也有弊。利的一面是眾人籌資面積廣,攤點多,分散負擔,這弊的一方面是層層收集,經辦人多,每個基層每一個經辦人都想從中謀取一些私利,勢必造成眾多的集資款落人個人腰包,並沒有上報到內務府,必然造成廣大集資者怨憤不平。 這次為重修圓明園的集資就出現了這個問題。 自從諭旨發下之日起,每天都有摺子奏報各地官員私自吞沒捐資款,甚至內務府大臣也參與徇私舞弊之事。 同治接到奏報後十分惱怒,責令恭親王認真查處,嚴加懲辦。結果內務府大臣桂寶、文喜被斬,總管內務府大臣崇綸、明善、春佑等人也都受到牽連而被降職、革職。 與此同時,文武大臣也不斷上疏皇上,要求停止捐資,停止動工,「取消修復圓明園的意旨。儘管奏報如雪片般遞到皇上手裡,同治裝作不知,理也不理。」 眾工公大臣見皇上不聽眾人勸告,一意孤行,都極力推薦恭親王奕,醇親王奕、淳親王奕誴、孚郡王奕惠、額駙景壽、奕匡、大學士文祥、寶鋆、軍機大臣沈桂芬、李鴻藻十大臣聯名上疏皇上,阻止重修圓明園。 同治正在養心殿內批閱奏摺,忽間太監奏報,有十名親貴重臣求見,同治立即命他們進殿。 禮畢,同治一見這十位大臣不是親王就是駙馬,要麼就是一品重臣,知道他們一定是為阻止修復圓明園的事而來,卻故意裝作不知地問道:「各位王大臣相約到此有何事相奏,就直說吧?如果無事朕可要回宮了。」 奕上前說道:「多日皇上一定收到許奏請停止修建圓明園的摺子吧?不知皇上禦旨如何?」 同治冷冷地說道:「是停是修朕心中有數,不勞六叔勸諫,六叔及眾王大臣請回吧。」 奕一見皇上如此年幼,剛剛登上皇位就驕縱施威,對許多老大臣不敬,心中十分氣憤,心裡道:就是兩宮皇太后也沒有你這麼托大,現在就對眾人這個態度,將來還不知如何懲治眾人呢? 奕心中帶著點火,說起話自然也就有幾分不客氣:「臣等並非僅奏這一個問題,我等十人聯名上疏,奏請八大問題,對皇上進行勸諫,請皇上接納。」 同治一邊從太監手中接過摺子,一邊問道:「所奏哪八大問題,請皇叔直說,朕洗耳恭聽。」 「第一,停園工;第二,戒微行;第三,遠宦寺;第四,絕小人;第五,警宴朝;第六,開言路;第七;懲夷患;第八,去玩好。」 奕由於是負氣說話,在陳述這八個問題時,聲音洪亮,語氣短粗,讓人聽來覺得生硬,似乎帶著責備與不滿。 同治一聽奕這個口氣,也不示弱地吼道:「變沂,你有完沒完!朕拿你當皇叔待你是皇叔,朕不拿你當皇叔待,你和一般廷臣沒有什麼區別。朕做事自有主張,用不著你來教訓朕!」 同治說著,把手中的摺子啪地扔到地上,厲聲喝斥道:「都滾出去!」 奕見皇上這樣一點不懂為君之道,也震怒了,不客氣地訓斥道:「皇上有失君德,應到列祖列宗靈位前謝罪悔過!」 同治猛地站了起來,胡亂把禦案上的一撂奏疏猛地打落地下,對御前太監吼道:「周增壽,快給朕擬定詔書,奕以下犯上,無君臣之禮,定當重處,革去親王世襲罔替,降為不人八分輔國公,撤去軍機大臣之職,開去一切差使,交宗人府嚴議!」 同治餘怒未消,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又對周增壽吼道:「把奕之子載徵的貝勒郡王銜也給革去,免除他在御前大臣上行走。」 周增壽以為皇上只是在氣頭上隨便說說,未必真的要給恭親王這麼重的處分,並未動手擬定詔書。 同治一見周增壽站在旁邊不動,心中更火了,上前給他一腳,罵道:「你這個王八羔子也敢對朕不恭不敬,朕說了半天都是白說!」 同治說著,又給周增壽一巴掌:「快去擬定詔書!」 周增壽也顧不得痛,跌跌爬爬地跑去擬定詔書去了。 大學士文祥見皇上果真要把恭親王治罪,急忙跪下哭道:「請皇上息怒,請皇上息怒!求皇上暫緩將恭親王治罪,恭親王縱然對皇上不敬,也是為皇上著想。」 文祥說著,一口痰上湧,幾乎喘不過氣來,猛地伏倒在地。 奕立即派人將文祥送走,他也跪下向同治哀求說:「請皇上冷靜一下,奕冒犯皇上,縱然有錯,也不當受這麼重的處罰,請皇上快快收回聖諭。」 接著,淳親王奕誴等人也都一一跪下為恭親王奕求情。 同治掃一眼下跪的幾人,一拍禦案喝斥道:「你等快快滾出去,誰若再給奕求情,一併革職!」 奕、奕誴等八人仍然長跪不起,不停地叩頭為奕求情。同治狠狠地說道:「好,好!你等十人是串通一氣,朋比圖謀不軌,逼迫朕讓位給奕老混蛋的,朕將你十人一同革職拿問!」 眾人離去不久,硃諭發下。 恭親王驕奢跋扈,營私結黨,專權誤國,離間母子,欺朕年幼,目無君上,著革去一切差使,降為庶人,交宗人府嚴加管束。特諭。 緊接著又有第二道硃諭發出: 恭親王奕、淳親王奕誴、醇親王奕、孚郡王奕惠、額駙景壽、奕匡、大學士文祥、寶鋆、軍機大臣沈桂芬、李鴻藻十人結黨營私,朋比為奸,以下犯上,圖謀不軌,惡跡昭著,天良何在,著革去十人一切職務。欽此。 儲秀宮。 慈禧太后正對著親手繪製的重修圓明園圖樣發怔,無奈兒子長大了,親政了,她不得不退居後宮尋找一個頤養天年的地方。說心裡話,掌握了十多年大權的慈禧如今突然放權他人在宮中閑吃閑喝,她還真有點不習慣。這一年多的心請比當初咸豐文宗顯皇帝殯天之後的心情還難受呢? 心裡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這是一種失去大權而無所事事的空虛感與孤獨感。一個渴望權力勝過一切的人,突然失去了這個特權,就好象一個酒鬼剛剛喝上幾口上等酒才品出味來,酒瓶就被人奪去的感覺。又像一個吸慣大煙的人突然沒有了鴉片來源一樣,這個心情是難耐的,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這十多年來,可以說大清的家慈禧當了一大半,因為慈安是一個憂柔寡斷而又心地善良,寬厚仁慈的女人,缺少女強人的手腕與心計,許多大事由慈禧作決斷拿主意,小事上慈安又以姐姐的身份讓著她,這也是促使慈禧權力一天天膨脹的原因。當然,在幾次大的爭鬥中也不是慈禧每次都全勝,比如殺安德海、為皇上冊立後妃就是慈禧的失敗,而且敗得十分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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