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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奕在奕誴奕等人陪同下來到養心殿西暖閣,他帶著萬分複雜的心情走上臺階,一步步走到墀階前雙膝跪下,認真地說道:「罪臣奕叩見皇上皇太后聖安,謝皇上皇太后恩!」

  說到這裡,不知什麼原因,奕竟伏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是委屈還是悔過,或許是失望,此時此刻的心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許兼而有之罷。但奕這一哭卻哭得恰到好處。兩宮皇太后有了面子,慈禧更是心花怒放,到底是奕輸了,胳膊擰不過大腿啊。

  奕一哭,奕誴、奕等人也陪著掉眼淚,皇上與慈安太后也覺得眼眶澀澀的,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慈禧這才說道:「恭王請起吧!」

  奕再次拜謝後才站了起來。

  慈安看看諸王爺,用商量的口氣對慈禧說:「妹妹,恭王已經悔過了,如今樞廷也正是用人之際……」

  慈禧會意,不待她說下去,沖慈安點點頭:「就依姐姐所說,命恭親王仍在軍機處上行走吧,這議政也就算啦。」

  恭親王奕在失望至極一聽又讓自己在軍機處上行走,雖然拿去議政王的頭銜,心裡仍熱乎乎的,再上叩謝。

  吃一塹,長一智。奕對慈禧太后又多了一層瞭解。

  二、撚軍東征

  五月的驕陽烘烤著大地,白花花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一隊衣衫破舊但鬥志昂揚的人馬正從西往東急馳著。

  隨著一陣急促馬蹄聲,從後面跑來一位膘悍幹將,對並排走在前面的兩人一拱手說道:「宗禹哥、大喜哥,我們是否先下令休息一會再走,戰士們太累啦。」

  張宗禹和陳大喜同時看看越升越高的太陽,見戰士們確實汗流浹背,點點頭:「禹爵,你去下令吧?」

  「是!」

  張宗禹一抖馬韁繩又跑開了。

  戰士們都坐在樹下乘涼,隨便吃點乾糧喝口水。張宗禹、張高爵、陳大喜三人圍坐在一個土坡上商量著這次東征的軍事佈署。

  張禹爵十分悲憤地說:「我們西撚軍這次揮師東征,倘若不能打敗僧格林沁的部隊,擊斃這個老賊為父王報仇,我死不瞑目,也無臉去見九泉之下的父親。」

  「禹爵,不用悲傷,只要我們能夠在張莊寨與邱遠才。賴文光的東撚軍會師,就一定能夠打敗僧格林沁,至於能否擊斃這個老賊和叛徒潘貴新只能根據軍事的佈署的進一步周密情況而定,意外情況也要考慮。僧格林沁老奸巨猾,萬一看破我的計劃就難說了。」張宗禹安慰說。

  張禹爵歎息一聲,「幾年來,我一天也沒忘記這父仇家恨,想不到西陽集分兵竟是和父王的永別。」

  張禹爵黯然神傷,幾乎流下淚來。

  「禹爵,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從來沒有忘記叔父的養育之恩,是叔父把我養大成人的,為叔父報仇我也時刻牢記在心。」

  陳大喜愧疚地說:「我沒有保護好沃王,這次回來一定手刃僧格林沁和潘貴新,如果不是為沃王報仇,我也不會忍辱活到現在。」

  「陳大哥你不必內疚,這不能怪你,都是潘貴新那個叛徒的罪過。」張禹爵說道,「任化邦願意與我們合作,一是為了給我父王報仇,也是為了抓住潘貴新這個叛徒。」

  張禹爵點點頭,「僧格林沁也許仍認為我們遠在陝南呢?他做夢也沒想到我們會突然殺回來,給他一個措手不及。因此,這次東征在與東撚軍匯合後,一定要秘密進行,決不能讓僧格林沁有所發覺,否則,殲滅他就落空了。」

  「匯合以後是兩軍同時前進,還是分兵前進呢?」張禹爵問道。

  張宗禹分析說:「僧格林沁的部隊在毫州,任化邦與遵王賴文光的部隊在張莊寨,我們會師以後分頭前往毫州包抄僧格林沁,力爭將他的人馬消滅在毫州附近。我們也給他來個層層圍困,正像當年他在雉河集老家圍困我們一樣,這叫依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張禹爵聽後,沉思一會兒說:「宗禹哥,如果按照這樣佈署打敗僧格林沁的希望不大,即使僥倖取勝也要付出慘重代價。」

  張宗禹不解地問,「何以見得?我們東西撚軍人馬合併一起有六十萬人,而僧格林沁也只有四十萬人,怎能說勝的希望不大呢?」

  張禹爵分析說:「從兩軍合併後的人數上我們是比僧格林沁多一些,但我們的武器裝備遠遠抵不上清兵,何況我們是圍攻僧格林沁老營,他們兵多糧足,兵器精良,如果堅守毫州不出,我們僅僅包圍著,一鼓作氣攻不下城,對我們十分不利,我們一貫都是流動戰,打一地換一地。如果湘軍相峙一久,我們的供給跟不上,到時被迫退出,可能會被清軍隨後掩殺呢!六十萬人的糧草不是個小數目呀?」

  張宗禹也陷入了沉思。

  張禹爵又說道:「我們這幾十萬人會合一處也難免不被僧格林沁覺察,他一旦覺察必然四處告急求援。瑞麟、丁寶楨、李鴻章的人馬都會很快趕到。即使會合之時不被發覺,我們把僧格林沁包圍在毫州,他堅守不出,我們又一時攻不下城,周圍幾地的清軍也可能聞訊救援。如果清軍內外挾攻,我們必敗。」

  張宗禹也意識到張禹爵分析得有道理,不能貿然進軍會師,必須重新調整軍事佈署。可又怎麼調整呢?

  張宗禹問道:「你是怎樣認為的?」

  張禹爵答道:「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剛才也才想出個眉目,也不知行不行?」

  陳大喜催促說:「你先說說看,咱們哥兒幾個研究研究。」

  「我們不如把軍隊開往一個秘密的地方埋伏起來,暫時不與任化邦的人馬匯合,讓他帶領隊伍把僧格林沁的兵馬引出毫州,引到我們埋伏的地方,然後兩支人馬匯合一處將僧格林沁就地包圍起來,一舉殲滅他。」

  「嘿!這倒是個好主意。」陳大喜說道,「只是我們把人馬開往何處呢?」

  「從這一帶的清兵佈署看,許昌有瑞麟的人馬,濟南有丁寶楨的人馬,相對空虛的地方是這東北的荷澤一帶沒有清軍大隊人馬,我們不如把軍隊開往那裡埋伏。」

  張宗禹點點頭,「行是行,只是我們已經同任化邦和賴文光聯繫好,約定在張莊寨會合,他們一定在那裡等待我們怎麼辦?」

  陳大喜說:「派人快馬去張莊寨通知任化邦,把我們的計劃告訴他,讓他派兵把僧格林沁人馬引出毫州,就說在荷澤會兵,你們以為怎麼樣?」

  張宗禹犯難地說:「事到如今突然改變戰略任化邦會不會怪罪呢?如果他不同意合作,我們的計劃再周密也是泡湯。」

  「你們放心好啦,任化邦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何況他也想打敗僧格林沁,不打敗他,任化邦的東撚軍就時刻受到威脅。對於打敗僧格林沁,他的心比咱們還急呢?」

  「如果真是這樣,就應該立即行動,我們帶領大軍向東北方向挺進,陳大哥你再去任化邦那裡跑一趟,因為只有你去最合適,你和他關係較近,能夠說動他,其他人都不合適。」張宗禹說道。

  張禹爵也說道:「陳大哥,又要勞累你再奔跑冒險,小弟我——」

  陳大喜握住張禹爵的手,「禹爵弟,你不用再說了,為了給沃王報仇,為了給咱死難的撚子兄弟報仇,也為了咱撚軍發展壯大,我陳大喜死也不會搖頭,跑跑腿算什麼,那我現在就走了。」

  陳大喜翻身上馬,剛要走,張宗禹又叮囑說:「一路小心!如果任化邦不同意,你立即北上與我們會合,如果他接受我們改變戰略的要求,你和他們一同行動,我們在荷澤會師。」

  陳大喜一抱拳,「二位兄弟,後會有期!」

  說完,一甩馬鞭,一溜煙消失在視野中。

  張莊寨任化邦大營。

  遵王賴文光、任化邦正在談論會師南下毫州圍殲僧格林沁之事,忽然接到探馬來報,說兩撚軍將領陳大喜有急事來見,任化邦立即出營相迎。

  任化邦特別敬重陳大喜,一是兩人並肩戰鬥多年結下深厚的友誼,二是陳大喜為人坦誠忠厚不驕不躁,追隨沃王多年,沒有絲毫私心雜念。由於叛徒潘貴新告密,西陽集張樂行被俘,後來被僧格林沁處斬,陳大喜曾在任化邦營中領兵,也為他立下不少功勞。儘管任化邦待他如親兄弟,但陳大喜自愧沒有保護好沃王,把自己的人馬全都交給任化邦,自己一人去陝南向張禹爵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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