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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午飯後,慈安正陪著皇上閒談,宮女來報,慈禧太后來見,慈安與同治走出去,把慈禧迎進來。慈禧一見慈安與皇上出門相迎,急忙告罪說:「真是折殺妹妹了,怎敢有勞姐姐的大駕出門相迎呢?妹妹是常來常往的人,姐姐就不用客氣了,今後妹妹來這裡,姐姐萬萬不能相迎。」

  三人坐定,慈安就問道:「妹妹一定是為了皇上的事放心不下吧,也是你我姐妹整日事務太多對皇上關心不夠,我們只知道埋怨皇上功課退步讀書不專,卻不去瞭解皇上讀書荒疏的原因。今日一問才知道,皇上這些日子身體不適,得了一種厭學症,只要讀書就心煩頭疼。剛才請御醫診斷一下,並開了幾付藥,剛剛讓皇上服下。」

  慈禧一聽,心中吃驚不小,急忙問道:「是哪位御醫給皇上診斷的?診斷皇上患的什麼病症?」

  「是沈寶田診斷的,也沒說皇上患什麼病,只說皇上是讀書太累,積勞成疾引起的頭疼心問,開了幾付藥,剛剛命人煎熬後給皇上服下。」

  慈禧一聽是沈寶田給皇上診斷的,著實吃驚不小,一聽沈寶田並沒說什麼,心裡踏實了許多,她看看坐在旁邊一聲不響的皇上,對慈安說道:「姐姐,皇上雖然龍體有所不適,也不是什麼大病,書還是要讀的,可以一邊讀書一邊吃藥嗎?不能荒廢了學業。皇上漸漸長大,所學的知識實在太少,只怕將來不能勝任一國之君的所需呀,趁年輕多學一點還是應該的,無論幹什麼事不吃點苦怎麼行呢?」

  「妹妹說得也是,皇上的書還是要讀下去的,但要通知奕,在皇上服藥這一段時間內功課減半,待到皇上病癒後再恢復正常。不然,功課仍像原來一樣重不利於皇上治病,皇上這病就是由讀書引起的。」

  慈禧想了想也認為有道理,她也擔心皇上的病加重起來。因為幾年前沈寶田就已經告訴她皇上身體內潛伏著病症,當時將信將疑,以為沈寶田是故弄玄虛取悅自己,現在看來倒是真的。

  「皇上功課的安排就按姐姐所說的這樣執行。功課放鬆,其他方面的約束是萬萬放鬆不得的,否則,嬌慣成性,養成懶墮的品德後才想管教都不可能了。」

  慈禧講到這裡,話鋒一轉,「姐姐是否覺得恭親王作為弘德殿行走對皇上功課的督察不嚴,有時甚重失職?」

  慈安解釋說:「奕身兼多職每天有好多的國家大事處理,忙前忙後,忙裡忙外,怎能事事俱到呢?偶爾有個別地方做得不夠令人滿意也是可以理解的嗎?」

  慈禧頻頻點頭,「姐姐言之有理,恭親王身兼多職實在太忙,一個人的精力必定有限,這已經夠難為他啦。」

  「妹妹能夠理解恭親王的難處就好,他為咱姐妹能夠得以垂簾聽政立下汗馬功勞,咱姐妹可不能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對恭親王也客氣一些,不能像訓斥其他朝臣一樣沒有輕重,何況他又是皇上的叔叔呀?」

  「姐姐說得極是,恭王為朝廷立過大功,咱姐妹也沒有虧待他呀,讓他當議政王,食雙王俸祿。既是宗人府宗令,又是總管內務府大臣,還管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身為首輔軍機大事,世襲親王罔替,政權、財權、族權、軍權與外交大權於一身,這個地位也夠顯赫的。這還不說,就是對於奕沂的公主與王子我們姐妹也是厚愛倍加。那年,我破例從榮榮為女兒,加封她為榮壽固倫公主還不是讓恭沂地位顯貴,能夠理解咱姐妹的心多為朝廷辦點事。」

  慈安點點頭,「妹妹厚愛恭王,姐姐也是對他厚愛有加,三位王子授予國公銜,賞三眼花翎頂戴,對奕本人還破例准許在紫禁城內乘做四人肩輿。咱姐妹這樣做都為一個目的,就是籠住恭王的心。」

  「做到這種地步只怕都不能籠住奕的心呢?」

  「妹妹何出此言?恭王做事一向謹慎認真,對我們姐妹也十分敬重,事無大小一律奏報上來,從不敢獨斷專行,這幾年來也幫助咱姐妹做了許多于國於民的大事。特別是提出了任用漢臣自辦團練對付長毛的主張,更是加快了對太平妖匪與撚匪的剿抄。沒有充分的證據,妹妹萬萬不可說出這令奕失望的話,不然,傳出宮外滿朝文武會說咱姐妹是雞蛋裡挑骨頭。」

  慈禧歎口氣,「男人的心可是海底的石頭,看不見,更摸不透啊!也許妹妹不該說,樹大風也大,多爾袞當年的例子不能不引以為戒,姐姐是否覺得奕的職務多了一些?能不能給他削減幾職,這樣做于國家于恭王自己都有利呀?恭王兼職太多,不可能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十分圓滿,自己也十分勞累。減去幾職,恭王專司幾樣,就會有更充分的精力做好應該做的事了,也不致於整日操勞太多太辛苦。如果恭王積勞成疾,對國家社稷是一大損傷啊,待到恭王累成病了可能就晚了。據榮榮講,恭王每晚到深夜才能入睡,最近一段時間身體也時常有病。」

  慈安聽後,一時摸不清慈禧講這話的意思,是真的關心奕的身體健康,還是想削減奕的兵權呢?她也很感慨地說:「妹妹言之有理,只是現在就立馬削減奕的職務,朝中大臣還以為奕犯了什麼過錯呢?奕本人也會有情緒的,何況現在正面臨著消滅長毛的最後關頭,待平定叛亂後再說吧。也許到了那時,我們不提出,奕感到勞累會主動提出辭去幾職呢?」

  慈禧遲疑片刻又說道:「當然,恭王能夠知難而退,見好就收那實在太好。可是男人的權力欲望總是很大,只怕讓恭王主動提出辭去幾職不可能?」

  慈禧剛說到這裡,就聽到門外太監高聲叫道:「恭親王求見太后,見是不見?」

  慈安看看慈禧,慈禧點點頭,慈安便令太監傳奕進殿講話。

  奕進殿后,看見慈禧和皇上都坐在旁邊,急忙施禮說:「微臣奕問皇上、皇太后安!」

  「六爺快起吧,六爺匆匆來此一定有什麼要事吧?」慈安一面令人給奕看坐,一面問道。

  「回皇上皇太后,從陝西來的快馬奏報,近日又有一支撚匪躥入陝南,和活動在漢中的太平妖匪匯合一處,聯繫陝甘一帶的回民作亂,氣勢兇猛,幾次大規模圍攻西安,臨潼一役官兵死傷慘重,主帥多隆阿已身負重傷。河南巡撫李鶴年與陝西巡撫劉蓉連連告急,請求朝廷再發大軍入陝剿匪。臣特來奏報皇上和兩宮皇太后。」

  奕說完,呈上奏摺。

  慈安接過奏摺看後又遞給慈禧,慈禧看後問道:「六爺以為可調哪一路大軍前往陝西助剿?」

  「京師已無大軍可調,只有從各省調兵了。京師雖有幾十萬大軍,還有神機營、火器營,但京津地區也是多事之地,特別是皖北的撚軍還沒有最後廓清,他們對京津虎視眈眈,幾次北上均為我大軍所敗,但也不能掉以輕心,以防突發變故發生。山東巡撫丁寶楨的兵力本來薄弱,如果撚軍突出山東地界,就會威脅到京師,因此,不能動用京師大軍。」

  「六爺認為調哪省的兵馬呢?」慈安問道,「黑龍江與吉林兵馬充足,目前也正清閒可否調往陝西?」

  奕搖搖頭,「這兩省兵馬雖閑,但距離陝西太遠,長途跋涉入陝勞民傷財。何況沙俄一直在窺視我東北邊疆地帶,一旦抽調大批人馬必然給沙俄有機可乘。如果東北邊境遭侵,大軍再往返折騰實在是得不償失。以卑職所見不如調湖北左宗棠兵馬入陝,令左宗棠為欽差大臣接替多隆阿的職務全盤負責督辦陝甘軍務,兩位太后以為如何?」

  「左宗棠為漢人,授予如此重任,是否有什麼不妥?」慈禧略有顧慮地說。

  「請太后放心,左宗棠雖為漢臣,對朝廷像曾國藩、胡林翼等人一樣忠心耿耿。此人在剿滅太平長毛的幾次重大戰場都表現出卓越的軍事天才,在任浙江巡撫時幾次以少數兵馬打敗洪秀全的幾位反王,殲滅了黃文金、楊輔清的大軍。何況左宗棠正在湖北督師,距陝西較近,調兵迅速,能夠給陝西匪眾背後一擊,打匪眾一個措手不及。」

  慈安連連點頭,「就以六爺所奏,著左宗棠為欽差大臣入陝代替多隆阿督辦陝甘軍務。」

  接下來幾人又談及了皇上的學業,奕也十分明智,主動向兩宮太后認個錯,懇請太后懲處。慈安對奕勉勵幾句,把她與慈禧議定的削減皇上讀書內容的事告訴奕,兩宮太后作出的決定他還能再說什麼,答應後便叩拜告辭了。

  慈禧回到儲秀宮,立即命安德海把御醫沈寶田叫來。

  沈寶田拜見慈禧後,不待詢問率先說道:「奴才從鐘粹宮出來就想來告訴太后有關皇上的病情,因慈安太后急著給皇上拿藥,奴才沒來及奏報太后,請太后恕罪?」

  「事出有因本宮不怪,沈御醫對本宮的一片忠心可嘉,本宮定有重賞,沈御醫還是先說說皇上的病情吧?」

  沈寶田又一鞠躬,說道:「皇上如今所患的厭學症也是由皇上龍體內所潛伏的那兩種藥力所致。幾年前奴才曾告訴太后,皇上可能誤食過什麼迷性的藥物,後來雖然中和了這種藥力,但由於兩種藥力相生相剋時劑量配置差異,兩種藥力沒有完全中和,體內仍留存一定劑量,隨血液浸入心脾,並在血液內運行。兩種藥力順行則無礙,若逆行則引起身體不適如頭疼、發熱等症狀。奴才診斷皇上的病狀正是那兩種潛伏藥力逆行所致。」

  「事隔多年,如今病發,對皇上龍體有無大礙?請沈御醫直言不諱。」

  「回大後話,對皇上龍體並無大礙,這也是皇上潛心讀書積勞日久而誘發的,太后若不想讓這病發作,就要限制皇上的學習,最好是不讀書或少讀書。如果用心太專,這兩種藥力發作的速度必將加快,病情也將加重。不過,請太后放心,奴才受太后之命對皇上龍體內這兩種藥力細心鑽研多年,也查閱大量典籍,《傷寒雜病論》、《千金方》、《本草綱目》中均無記載,但奴才在一本西域藥志《藥物寶典》中找到有關這方面的記載,若按書中所說方法配製藥方也許能夠治癒皇上龍體內的病,徹底消除那兩種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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