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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這走向當鋪的路她不知走過多少遍了,她不情願走在這偏僻的路上,也不情願踏進那當鋪的門,她知道那鋪子裡的掌櫃對她唾涎三尺,早就有不懷好意之心。也正是自己的姿色迷住了那掌櫃的,自己每次去典當東西,值一兩銀子的東西總能當回二三兩來,但她明白這多當回來的錢是用委曲換來的。每次典當東西,那掌櫃都糾纏不休,出語污穢,有時還動手動腳,不過,每次碰到這尷尬的場面,都被她—一巧妙地應酬過去了。不這樣做又有啥法?父親需要用那僅有的當錢抓藥,全家靠她養家糊口。每次走在這通過當鋪的小路上,蘭兒總委屈得淚眼汪汪,但她只能把淚悄悄地咽進肚裡,她是一位倔強好勝的姑娘,不想讓人看到她的弱點。

  蘭兒走進了當鋪,掌櫃正在邊吸著大煙邊撥弄著算盤,一見蘭兒來了,急忙滿臉堆笑地站了起來。

  「啊呀,是蘭大姑娘呀,你又來了,這回又當些什麼呀,快拿來我看看。」

  「王掌櫃,我當一副銀頭花兒,你看能值多少錢兒?」蘭兒怯怯地說。

  王掌櫃接過那銀頭花兒看了看,往櫃檯上一放。

  「這個也值不了多少錢,最多也只是十塊八塊的,你家沒有更值錢的嗎?比如,嘻嘻……」

  蘭兒見王掌櫃色迷迷的小眼睛心裡生厭,但她只好強作笑臉地說:「我們家值錢的東西都當了,只剩下這一副銀頭花兒還是母親陪嫁的頭飾呢?王掌櫃,這可是純銀子的,至少也值三十五十的,怎麼只值十塊呢?你看走眼了不成?」

  「哈哈,你這小鬼精還來騙我老傢伙,不瞞你說,我幹這行的時間只怕比你的年齡還長呢?怎會看走眼?我是靠什麼吃飯的?你這小美人兒。」

  王掌櫃說著,伸手往蘭兒白淨的臉上捏一把。

  「哼!」蘭兒把臉一沉,裝作惱了的樣子,「你不識貨就算了,我拿到別的當鋪去當。」

  蘭兒說著,就要轉身離去。王掌櫃慌了,一把扯住蘭兒的胳膊:「小鬼精,就依你,當三十塊錢中不中?」

  蘭兒心裡高興,她知道這副銀頭花兒就是新買的也不過二十塊錢,又裝作不太情願的樣子說:「才三十塊?低了點吧,至少也應給四十塊呀,王掌櫃,你說是嗎?」

  王掌櫃瞅瞅蘭兒那濃淡適中的眉毛,白淨的瓜子臉,櫻桃一般的小口,和高高的鼻樑與一排糯米一般的小牙,特別是她那一對勾魂眼兒,王掌櫃張著嘴,口水流了多長,傻愣愣地在那裡憨盯著蘭兒不說話。

  蘭兒故意用手碰碰了王掌櫃的老臉:「王掌櫃,你說給不給四十塊錢?」

  王掌櫃這才醒過神來,把口水吸到嘴裡,又順手抹一下沾濕的下巴,一咬牙:「再給加五塊,三十五,再多一個子兒都不出。實話告訴你這五塊還是你蘭姑娘的眼睛值的錢呢?如果換一個人來當,這副銀花兒最多給二十塊錢。」

  「王掌櫃,這麼說我的眼睛才值十五塊錢?」

  「哈哈,蘭姑娘這麼說,我還真得給蘭姑娘開個價呢?根據我幹多年當鋪的經驗,蘭姑娘至少也值一千塊,如果蘭姑娘願當,我夫還可再多加幾個,嘿嘿,美人兒,當不當呀?給我做個三房,還愁你沒吃的沒喝的,還需要這麼抛頭露面風吹日曬又遭人譏笑嗎?蘭姑娘若有意,儘管開個價,回去後再同你家人商量商量。」

  王掌櫃邊遞錢也把手伸過來摸摸蘭兒那對高聳的乳房。

  蘭兒急忙一扭身去抓王掌櫃手中的錢,不小心撲了空,一頭栽在王掌櫃懷裡,王掌櫃以為蘭兒是故意投向自己懷抱的,急忙將她死死抱住,蠻橫地在蘭兒臉上脖上身上啃了起來。

  蘭兒急得又打又撕卻無法逃過王掌櫃的手。這又是一條僻靜的小街,行人又少,進得當鋪的人更少。

  蘭兒急得哭了起來,邊哭邊嚷道:「快來人呀,來人呀!」

  王掌櫃剛把蘭兒的腰帶解開,正要幹那事,突然聽到一聲大喝:「大膽的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人家姑娘!」

  接著,王掌櫃就被踢了兩腳滾到旁邊。

  蘭兒整理好衣服,理一下零亂的髮絲,流著淚謝道:「多謝大哥救了小女!」

  「姑娘不必多禮,請起吧。」

  蘭兒抬眼看見面前這位少男,年齡和自己不相上下,卻一表人材,生得雖然溫文爾雅,但也英俊蕭灑,眉宇間有一股豪氣。再看此人的裝束,頭戴青緞瓜皮帽,上有一個碧玉的頂子,身穿一件紫綢長袍,外罩藍緞馬甲,薄底軟幫的青緞靴子顯得合體又大方。一副官宦子弟打扮。

  不待蘭兒說話,那青年就要拉著王掌櫃去見官,這可把王掌櫃嚇壞了。但王掌櫃也是標準的地痞,又是見過世面的人,哪把這青年放在眼裡,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一揉踢痛的屁股,冷笑道:「小子,你是什麼人敢在這裡撒野,壞了爺的好事!」

  「大膽的狂徒,欺負人家姑娘,還敢在這裡充硬,你不是問我是什麼人嗎?告訴你,小爺是鎮江總兵長壽的公子榮祿,你這狂徒既然撒野,就與我去見官!」

  王掌櫃一聽這位公子是鎮江總兵長壽的兒子,哪裡還敢再逞強,只得跪下求饒:「小爺饒過小人一回吧,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大爺不計小人過,求小爺饒過我一回吧,如果大爺把小人送人大牢,小的一家老小就沒有生活的門路了。」

  蘭兒也從旁邊代王掌櫃求情說:「榮公子,你就看在小女的份上饒過他吧。」

  榮祿這才繞過王掌櫃和蘭兒一同走出當鋪,他們邊走邊談。

  「敢問姑娘尊姓大名,看相貌也不似平常百姓人家,為何落追到典當物品度日的地步!」

  「回榮公子,小女蘭兒,葉赫那拉氏,因父親遭奸人陷害罷了官,一氣之下得了病,如今臥床一年有餘,家中的一切都賣光了,只怕父親他——」

  蘭兒沒有說下去,兩行清淚又湧了出來。

  「這麼說你是鑲藍旗人,我們都是旗人,在這漢人居住地為官需要事事小心,相互照應,你家既然有了這困難,我家理所照顧,給予接濟。」

  蘭兒急忙施禮,「今日萍水相逢,蒙公子相救都已經感恩不盡,哪裡還敢勞公子破費,出手接濟呢?」

  「蘭姑娘這樣講就見外了,救他人之所急也是讀書人的美德,莫非蘭姑娘不想讓小生成就這美德不成?」

  「只是讓公子破費,小女實覺得內心有愧……」

  不待蘭兒說下去,榮祿把一錠金子塞到蘭兒手中:「蘭姑娘先拿著,待我回府稟告家父,一定前往蘭姑娘府上探視伯父病情,請蘭姑娘告訴小生府上地址?」

  「小女家貧寄居一朋友家,哪裡還稱得上府呢?致於探視就不必了,小女一定讓家人去總兵府回謝呢?」

  蘭兒嘴裡這麼說,仍把家中大致位置告訴了榮祿。

  幾天後,榮祿果然又帶領一名家丁到蘭兒家中探望蘭兒父親惠征的病情,並送去二百兩白銀,他對蘭兒父母說他父親因公務纏身無暇前來拜會,特命他來探視。蘭兒父母更是感恩不盡。

  從此,這一對少男少女你往我來,秋波暗送,愛情的花朵在他們之間悄悄開放了。

  那拉氏正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突然聽到前一陣威武雄壯的哈喊聲,她心裡一驚擔心肅順等人在這節骨眼上作難,那樣她就前功盡棄了,急忙派人到前面打聽。

  張德順回來報告說,太常寺卿勝保將軍帶兵前來迎駕。

  那拉氏仍有點將信將疑,她不知道奕是否攏住勝保,這勝保帶兵前往迎駕是喜是憂一時尚不能斷定。

  不多久,兩宮輿儀到來前面與勝保兵馬相逢,勝保立即跪迎皇上及兩宮皇太后。

  兩宮皇太后下令稍歇與勝保相會,她們和皇上一同來到勝保臨時搭起的帳篷。這時,勝保才取出奕親筆信呈上。兩宮大後一看,果然是奕親筆,詢問兵變安排。那拉氏略一沉思,說道:「留守京師與熱河行宮眾臣對肅順等八大臣飛揚跋扈行為早有所聞有所見,他們矯旨攬權,圖謀不軌,罪不可敕。若到京師,八大臣再聯合其黨羽,恐怕制服他們更難,不如趁在行進途中行事,將其突然逮捕,你以為如何?」

  勝保又看看鈕祜祿氏皇太后,徵求她的意見。鈕祜祿氏也點頭說道:「妹妹說得有理,令他們八大臣進京等於縱虎歸山,為防止回京鬧出更大的亂子,不如在路途之中將其捕獲,何況步軍統領一職已由奕掌握,發動兵變也不會引起大的兵戈。」

  鈕祜祿氏又略有顧慮道:「只是奕在後與肅順同行,一是扶送梓宮,同時也是不引起肅順懷疑,但如何通知奕舉事將肅順拿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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