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石達開-天朝悲歌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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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政望望妹子,苦笑道:「雙親早逝,我做大哥的怎不關心小妹的事,無奈她眼界太高,說了多少親,她都看不上眼。」 宣嬌瞟了達開一眼,說道:「我這輩子不嫁人了,我的婚事不用大哥操心。」 雲山何等機警,瞅見宣嬌似怨似艾瞥向達開的神情,似已明白了幾分,便勸慰道:「姑娘家哪有不出嫁的,大概緣分未到吧,緣分到了恐怕推也推不了哩。」 宣嬌不愛聽,拉了春娥往外走,說道:「去看看晚飯準備好了嗎,趕了幾十裡路,肚中饑餓了哩。」 洪馮等人在那幫村住了兩天,忽接到南邊郁林州博白縣山民首領黃文金差人來下書,要求率領所部五六百人加入拜上帝會,清真主和馮先生去博白為他們施行洗禮,宣講教義。秀全大喜,便和雲山商量次日動身去搏白建立新的拜上帝會活動基地。不料時近傍晚,宅門外忽然來了兩位生客,一個黑壯粗魯,高鼻厚唇,一個白瘦文雅,淡眉細眼。黑壯的那人約近三十歲光景,中等身材,黑布包頭,穿一身黑布短褂褲,腰束闊布汗巾,赤腳草鞋,後面還帶了兩名跟班,也是黑布包頭,赤腳草鞋,腰挎長刀。為首的黑漢一腳踢開石宅大門,喊道:「石達開在家嗎?」 門內院子裡有兩個長工坐在長凳上搓草繩,見黑漢粗野,便瞧不起,喝道:「你是什麼人,敢呼叫相公的大名!」 那個白麵文雅的人趕緊上來招呼道:「相煩通報,有兩位老友來訪石相公。」 長工這才轉首向客堂喊道:「相公,有客!」 達開出屋,只認得白瘦的人乃是韋正、韋昌輝,那黑漢面相剛強,卻不認得,秀全和雲山跟了出來,不約而同地吃驚道:「蕭朝貴來了!」 第十章 南下追蹤「真主」,蕭朝貴欲娶宣嬌 原來蕭朝貴和楊秀清自從洪馮二人南下,甚不放心,一則王作新一流惡紳控告馮雲山失敗後,極不甘心,生怕拜上帝會勢力擴張後、窮人得勢,富人遭殃,於是聯絡了一些頑固的鄉紳地主,大辦團練,窺伺機會,欲置拜上帝會於死地,會中首領洪馮二人的安全當然十分可慮;二則洪馮此次重回紫荊山後,楊蕭二人時時耍弄降僮術,對他們的一言一行橫加干涉,不如楊蕭心願的,便以天父天兄附身的形式推翻他們的決定,以致秀全縮手縮腳,每辦一事不得不先請示天父天兄,一切都由楊蕭二人作主。 即是楊蕭之間也有矛盾,天兄附身時,秀清不得不向朝貴下跪,聽從他的訓示,絲毫不敢反抗,而秀清天父附身時,朝貴也給還他的面子,反正紫荊山中楊蕭二人霸佔了拜上帝會的統治大權,一會兒你訓我,一會兒我訓你,一片混亂,哪有秀全和雲山開口的餘地。楊蕭知道他們心中不滿,只怕下山之後,將總部移到貴縣石達開處,一去不回,那他們就失去了挾洪馮以號令拜上帝會的大權,一旦舉兵反清,攻城掠地,得了江山之後,主宰天下的威權就不在他們的手中了,這可是野心極大的楊、蕭二人所不能容忍的。他們密商之後,由楊坐鎮紫荊山,蕭朝貴則下山經金田村約了韋昌輝同來貴縣石達開家中促請洪馮回山。 當時洪馮萬萬想不到蕭朝貴會跟蹤下山,秀全驚愕得說不出話,雲山卻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淡淡一笑,且看朝貴如何開口。朝貴粗野慣了,並不覺得今天來得過於突兀,惹人驚異,依然毫無顧忌地喊道:「二哥,我來迎你回山!」 韋正則恭敬地上前躬身一禮道:「小弟向二哥和雲山哥請安。」 雲山扶起了昌輝,秀全皺了皺眉向朝貴道:「我才下山,事情還未辦妥,怎麼就回山去?」 雲山笑道:「朝貴別性急,先來見個禮,這位是這裡的主人石達開兄弟,年輕有為,是貴縣拜上帝會的首領。」 朝貴毛茸茸的大手抓住達開瞅了一會,大笑道:「好年輕的首領,聽說熟讀兵書,文武全才,可了不起,我可是不識詩書的粗漢,包涵,包涵!」 達開見朝貴雄壯豪邁,果然有草莽英雄的氣概,只是旁若無人,稍欠沉著,如以楚漢相爭時的將帥來比擬,亦不過是舞陽侯樊噲之流,匹夫之勇罷了,絕難與三軍統帥堅忍沉毅的齊王韓信相比,況且自作主張來逼教主回山,更是無禮,心中雖然不快,也只得敷衍道:「久聞蕭哥英名,想不到今日來到草舍,榮幸之至。」說罷便掉過身去向韋昌輝拱手道:「金田初逢,多蒙熱情款待,令人難忘。今天我們已是會中手足之情,將來患難相共,時日正長,願我們共相勸勉,為擁戴真主,誓死不二。」達開這番話一半是提醒韋昌輝,入了上帝教就不能三心二意,一半也是說給蕭朝貴聽的,讓他知道除了紫荊出,還有廣大上帝教徒是竭誠效忠洪秀全的,他們若想篡奪真主的大權,必須三思而行。 昌輝雖與朝貴尚是初交,已覺是個暴戾專制的人物,對教主並不怎麼尊重,他初初入會,尚無地位,兩面敷衍,概不得罪。達開雖比他年輕了八歲,因是他入會的引薦人,也十分客氣,連連拱手道:「老弟少年老成,識見過人,兄弟佩服之至哩。」 達開引眾人進入客堂坐了,尚在寒暄,宣嬌聞聲去衝衝地趕了過來,認出是韋昌輝,還帶了個黑臉僕人,宣嬌快活地笑語道:「原來是貴客臨門,韋大先生來了。」 昌輝拱手笑道:「黃小姐,可不敢當,別再稱我大先生了,愚兄也是在教的了。況且今天貴客也不是我,而是這位紫荊山的蕭兄蕭朝貴。」 宣嬌瞅著朝貴發愣,忽然抿嘴笑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蕭首領,我還以為是韋兄的跟班哩。」 朝貴常居深山,極少見到標緻的姑娘。今天突然遇見活潑俊美的宣嬌,穿一身蔥綠色大襟衫、蠟染的彩裙,天足上穿一雙大紅繡花鞋,幾疑是天仙一般。眼花繚亂,魂靈兒也被勾出了竅。宣嬌嘲笑他的話,並不曾聽了進去,韋正稱她小姐,必是未曾出嫁的姑娘,天緣巧合,不可錯過,冒冒失失瞅著宣嬌只是傻笑,卻不知怎麼開口。為政覺得不妙,他聽表兄說過,蕭朝貴妻室亡故,留下一個男孩,十九是想娶宣嬌為繼室,宣嬌怎肯嫁他,這事不能讓朝貴開口,於是喝住宣嬌道:「傻妹子,少給我瘋,就要出嫁的人了,還像個孩子!快去幫著春妹安排款待客人吧。」 宣嬌機敏,也知道朝貴不懷好意,趕緊嘻嘻地笑著,一扭頭,走開了。朝貴癡癡地望著宣嬌的背影,喃喃道:「好個標緻的姑娘,真的要嫁人了嗎?」 「是啊,」為政道:「已經訂了親了。」 朝貴歎了口氣,默默不語,心中卻在盤算,女孩尚未成親,還可挽回,有天兄降凡這個法寶,何愁宣嬌不到手! 達開機靈,惟恐朝貴又使出天兄降凡那話兒出來,趁雲山與韋正談話的時候,說是出來安排酒食,悄悄找到宣嬌說道:「宣妹,你走開後,蕭朝貴仿佛丟了魂似的只想著你,說道:『好個標緻的姑娘,真的要嫁人了嗎?』大概對你很有意思哩。」 宣嬌格格笑道:「又黑又粗,像個野人似的,也想吃天鵝肉?隨他怎麼想吧,我可不睬他!」 達開憂慮道:「只怕他又使出天兄降凡的手法,用天兄耶穌的口氣,逼你嫁他。」 宣嬌惱道:「不管他用什麼法兒,我甯死也不嫁。」宣嬌怨嗔地用手指點著達開的額頭道:「都是你不好,當初要是嫁了你,什麼煩惱也沒有了。自從見到了你,別的男人都不在我眼中,蕭朝貴更只能給我喂馬,我這顆心還在你的身上,寧可一輩子也不嫁人。」 達開歎了口氣道:「宣妹,是我害了你了,我怎麼才能還你這份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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