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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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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乾門聽政至尊無上 【乾清門聽政時的順治,給臣民的印象是那麼英睿強幹,只有太后知道,這時的順治,已被佛經達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入夜之後,正陽門(即今前門)外的大柵欄便成了城內最繁華熱鬧的地方。此時京城的內城各門早已關閉,燈光寥落,人聲漸息,而南城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棋盤街、大柵欄、廊房頭、二、三條胡同、燈市、花市、菜市、書場、珠寶市等以及日用百貨、吃的喝的,應有盡有。而大柵欄因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更加繁華熱鬧,街市上有櫛比的店鋪、酒樓茶館和戲園子,還有五光十色的花市和燈市,的確是一條人群熙攘、燈火輝煌的地方。 自打明朝的燕王朱棣成了明成祖之後,在永樂元年(1403)他就把早先元朝的大都改成了順天府,建北京,當然他是迷上了北京這座「沃野千里,山川形勝,足以挖四夷、制天下,成帝王萬世之都也」。 明代都城北京是在元代大都城基礎上改建和擴充而成的,明初為了便於防禦,將城北比較空曠地區劃出城外,也就是把城的北部城垣向南移了五裡左右,永樂十七年又向南移了一裡左右,形成了今日內城的規模,而皇城(包括紫禁城)又占去了內城的大半,故而商民交易、店市大多集中在前門外一帶,而且前門外又是外地人入京的必經之地,京、津一帶的農副產品運到京城時先到南城;從南方來的商賈貨物也大多以南城為集散地,成為南北物資交流的總場地,南來北往的商賈操著各地方言熙熙攘攘,皆為財富來來往往,行色匆匆。 明代中葉以來由於會館的興起,在前門與宣武門之間聚集著從全國各地來的文士官人,故而酒館、茶肆和妓館煙館比比皆是。清初為了京城的治安,不斷地清理內城,使居民商賈大多遷到了外城,也使南城的繁華大增。如順治五年就規定漢人要居南城,「凡漢官及商民人等盡徙南城居住,原房拆去另蓋,均聽,每間給銀四兩。」故而,前門日復一日地繁華起來,正可謂五方雜處,百貨雲屯。 臨街的一座茶樓裡笑語喧嘩,客人們吃著茶點,有的要了幾碟酒茶,輕斟慢吟,三三倆倆十分盡興。 三四位文人模樣的儒生正圍桌而坐,侃侃而談,桌上擺著兩籠水晶小包,兩碟雞茸蝦仁酥餃,兩盤芝麻火燒,還有幾碟醬牛肉之類的鹵菜,香氣誘人。 「哎,你們吃呀,不要大斯文了,否則可對不住自個兒的肚皮喲。」 為首的一人鬚髮斑白,飄飄若仙,他就是龔鼎孳,今晚的東家。「這一路上辛苦了吧?老夫說要為你們幾位同鄉故舊設宴洗塵,你們偏偏不肯,選了這麼個不起眼的地方,吃的喝的都太普通了,真讓老夫過意不去呀。」 「哎,龔前輩何出此言?他鄉遇故舊,正是我等的榮幸與欣慰呢。前輩,晚生以茶代酒,先幹為敬!」年少英俊的昆山才子徐元文起身端起了茶酌。 「罷,罷,徐公子是老夫早有耳聞的風華人物,今日一見果然不俗,細眉長目、隆鼻朱唇,玉樹臨風的身材,嘖嘖,真叫老夫好生羡慕喲。」 徐元文有些發窘,借機低頭向龔鼎孳深深一揖:「無論如何,在下先謝過先輩。龔大人為人熱情誠懇,今晚生好生感動!」 「哪裡,你是牧齋兄特地向我引薦的人才,老夫豈能怠慢?聽說公子年方髫齡時便具公輔之量,可有此事?」 徐元文再一次漲紅了臉:「都是他們添油加醋瞎編的。」 「不然,老伯,此事晚生很清楚。那時元文才只有五歲……」 「敬修兄,你就不要在前輩面前出小弟的洋相了。」 「這事誰人不知?江南世家昆山舊族徐府公子徐元文就是與眾不同!說真的我熊賜履自歎弗如,望塵莫及!早知你此番來京趕考,我就老老實實呆在孝感不來了。明擺著,你肯定在我的前面!」熊賜履面白無須,清瘦儒雅,也是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敬修老弟,快說來聽聽呀。」四十多歲的老儒生程漢斌在一旁催促道。 「話說五歲的徐元文一日自書館回家,頭腦裡只想著老師教的詩文了,過自家門檻時被絆倒在地。他的父親扶起他,笑著說:『跌倒小書生』。你們猜猜,小元文他對了什麼……他應聲而對曰:『扶起大學士!』你們說,元文他有沒有志氣?當然噗,有誰能有像無文那樣的一代弘學巨儒顧亭林先生呢?元文日後肯定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熊賜履說話時臉上帶著頗為羡慕的神情。 熊賜履往日的性格過於嚴肅,可能與他道學講得過於認真有關,因此人們往往敬重他的才學卻對他敬而遠之。今天大概是好友相見,他才顯得如此興致勃勃。生活中的熊賜履為人清高,苦讀經學,獨來獨往,課餘或讀書習字或擺弄幾盆花草,過著信然自得與世無爭的恬淡生活。 而昆山才子徐元文則出生于徐氏大族,人們無法考證他們家與明初的中山王徐達、明朝中期的宰相徐階有什麼聯繫,但徐家的確是世代富豪,而且世代文運昌盛。當然,聞名天下的儒學大家顧炎武更給他們徐氏家族增添了光彩——顧炎武是徐元文的舅父,由此可見,與徐家聯姻的也都非同一般。據說徐元文是個神童,在十二歲時就以秀才身份考舉人。他詩文雙妙,人又生得風流倜儻,江南的騷客文人無不為之傾倒,若徐元文早生二三十年,誰敢說他不是稱雄於江南文壇的錢謙益或龔鼎孳呢? 有關徐元文的故事很多,他小小年紀便要考舉人,鄉人便問道:「小小年紀就要做官,到底想做多大的官?」徐元文不假思索:「做閣老。」眾人便嘲笑起來,以為這小孩太過狂妄,於是一人便挖苦說:「未老思閣老」,徐元文脫口對道:「無才做秀才。」逗得眾人大窘,原想譏笑他,反被他將了一軍。 由於龔鼎孳居京城已有多年,對江南近年的風物人情知之不多,因此便興致勃勃地向徐元文問個不停,言語表情中對徐元文極為欣賞。 「元文小弟,你此番赴京趕考,你舅父亭林先生同意嗎?」 徐元文一臉的認真:「大亂之後,人心思定。眼見得大清不日即可收復雲貴,天下一統,療瘡痍。蘇民氣、安天下,我輩正是大有用武之處!至於我舅父,他一生身涉萬里,名滿天下,對世俗官場名利已看得很淡了。舅父說要拔足西行,篤志經史,並不堅決反對我們兄弟出仕,足見人心思定已是不可逆轉了。再者說,我等恰逢青春年少、風華正茂之時,且不說博取功名、封妻蔭子,就是那句老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也正用得著呀。我輩懷腹經綸,偌能為國為民做一番治國平天下的好事,也不枉此生了。敬修兄想必也有同感吧?」 「正是。大清若要治國平天下,非孔孟程朱聖道不可,我輩願為此出力流汗,至於功名利祿則是身外之物,我輩出仕不是為了孔方兄啊。」 提到「孔方」兄,眾人的話就多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了順治十四年的順天科場一案,也就是「丁西之獄」…… 滿清統治者入主中原以後,為了網羅漢人知識分子,從順治三年丙戌開科取士,幾乎連年考試,來發現人才,選擇聰睿飽學之士,加以培養提拔,擢任尚書侍郎總督巡撫和大學士。然而,隨著考試的增多,大大小小的科場案也就隨之接踵而來了。從《吳梅村年譜》中的記載來看:「壬辰(順治九年,1652)權貴人與考官有隙,因事中之,於是科場之議起。」而鬧得最凶的,牽連最廣的,影響最大的,莫過於順治十四年的丁酉(1657)科場案,它在有清一代二百多年的歷史中,也是罕見的。 九月裡,秋闈榜發,人情大嘩。落榜的秀才們義憤填膺,憤而剪髮告狀,刻寫揭貼投送科道各衙門,嘲罵丁酉鄉試行私舞弊,揭露分房考官李振鄴納賄。南城沸騰了,人們被這件醜聞刺激得異常興奮,睜大了眼睛要看順天府和朝廷怎麼收場,連街談巷議也拿這當作最有興味的題目,津津樂道,樂此不疲。 這一日安親王岳樂府裡幾位書童和小太監正在私下議論著,雖然主人有嚴禁下人談論國事的規矩,可這件事外面早已傳的沸沸揚揚的了,說說又有何妨? 「乖乖,南城這兩天可熱鬧了,那麼多的儒生聚在一起,把天都快給吵翻嘍。」瘦瘦的小太監在和略胖的小太監說話。他們常跟在王爺身後或是奉命出府去辦事,什麼宮裡城裡,天南地北的事情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和耳朵。而整日呆在王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進的兩個書憧可就慘嘍,憋得難受哇,就想找人說說話。這一會兒,兩個書僮閑著沒事也圍了過來,今個上書王爺正在閉門讀書,府裡清靜極了。 「哎,你說那位張監生膽子倒是夠大的啊,居然剪了髮辮到衙門裡頭告訴,大鬧順天府的科道衙門!」 「許是他氣憤已極?」圓臉的書僮說話文縐縐的。 「氣又有何用?考官納賄作弊,從來如此!朝中無人莫做官,這就是結論!」瘦瘦的太監不免要賣弄他知道得多,侃侃而談,那神態帶著幾分誇張,直聽得兩位書僮瞪著眼睛一眨也不眨。 「沒錢,有勢也成哪,你看看高官裡三品以上的大老爺家的子弟,不是一個個都中了嗎?據小的所知,新舉人王某,仗著他娘舅舅在京裡做官,一考就中;山東趙某家中有的是錢,拿錢鋪路,出手那個闊呀,還不是想什麼就有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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