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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耿精忠等人顯然是從朝中探聽到了皇上的旨意,自己將娶被賜為和碩格格稱號的和碩顯親王之姊為福晉,而弟弟昭忠將娶被賜為因山格格封號的貝子蘇布圖之女為妻,心中得意之極,便按捺不住想要耍要威風。沒想到在比武場上遇到了黑熊似的漢子阿巴塔,讓耿精忠丟了面子。他有心要與阿巴塔一爭到底,又恐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只恨得牙根發癢。可一遇上皇上那攝人魂魄的目光,耿精忠立時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

  「第一輪賽罷,阿巴塔與耿精忠並列第一,雙獲巴圖魯稱號!」

  耿精忠心中一喜,感激地看了皇上一眼,滿臉羞愧地跪謝退下。還是皇上善解人意呀,要不他耿精忠怎麼下得來台?

  「不行,這成什麼話?分明是我兄弟拔了旗杆,憑什麼他阿巴塔也是第一名?來來,吃我一招!」一位銀袍小將噌、噌、噌幾步躍上了看臺,箭袖一捋,擺出了一副與阿巴塔一比高下的陣式。

  福臨定睛一看,一臉的不悅:「嘿,這耿家兄弟怎麼都是愣頭青!真不識好歹,哼!」

  「哈哈,好,好,小將何方人士報上名來,本將刀下不殺無名之鬼!」阿巴塔一捋黑須,爆發了一陣仰天大笑。

  「唰!」銀袍小將反手一抽,從背上拔出閃著寒光的利劍,朗聲回答:「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靖南王之子耿昭忠是也!」

  「嘻嘻!」阿巴塔一陣怪笑,眼眨凶光:「又一個黃口小兒,本爺爺讓你看看這招飛馬連弩的厲害!接招吧!」

  「萬歲爺,您看這——」看臺上的索尼、鼇拜等重臣也坐不住了,覺得耿氏兄弟與那阿巴塔鬧得太不像話,便頻頻示意穿紅袍的太監吳良輔和李國柱,讓他們給皇上提個醒兒。

  「由他去吧,不知死活的東西!」福臨面色陰沉,從牙縫中崩出了這幾個字。

  「皇上,那耿昭忠會不會有性命之憂?他們兄弟是隨待皇上的,萬一有了三長兩短,您可怎麼向靖南王交待呀?」珠串帳子裡,董鄂氏的聲音聽來有些擔憂。

  「不用著急,」福臨的聲音變得輕軟了許多,他悄聲說道:「這該死的珠串帳子——弄得朕一點兒也看不見愛妃的身影,真急煞朕了。」

  董鄂氏吃吃地嬌笑起來,聲音格外的甜潤:「妾身可是把皇上看得一清二楚、仔仔細細的呢。瞧,這會子您的眉頭皺著,臉色也有些陰沉,唉,這箭拔弩張的場面真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呢。」

  「那阿巴塔的口氣也未免太橫了,朕就不信我大清八旗衛士中就沒人是他的對手?愛妃,朕要讓他輸得口服心服,日後他才能服服帖帖地為朕所用!等著瞧好吧,那些個無用之輩死幾個倒也無妨!」

  福臨端坐著不動聲色,對索尼等人的暗示視而不見,吳良輔無奈,只得令台下敲響了第二輪比賽的三通開場鑼鼓。

  阿巴塔已然如猛虎般跨上了坐騎,雙臂晃動,準備出龍虎雙弓。

  銀抱小將耿昭忠不慌不忙,他的坐騎一如他的戰袍一樣,白的像雪,銀光閃爍。耿昭忠氣定神閑地坐在白蓮駒上,手中漫不精心地玩弄著自己的長劍,眾人見他舉止瀟灑,純真中帶著幾分狡黠,文雅中透著些許兒野氣,不由得暗中為他捏了一把汗:雖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阿巴塔懷有絕技呀,他的龍虎雙弓殺人無數令人聞風喪膽,這小王爺莫非是吃了豹子膽啦?

  阿巴塔顯然沒把耿昭忠放在眼裡,他有心在眾人面前賣弄一番,正誇張地舞弄著龍虎雙弓,令人眼花鏡亂。

  「看招!」耿昭忠一聲嬌喝,出手迅疾,不知什麼時候已收起了長劍,手中多了一把彎弓,他先發一箭,不偏不倚射穿了阿巴塔右手的箭袖。箭頭「嗖」地一聲,直插入阿巴塔身旁的黃砂之中,箭尾一陣亂顫。

  「好!」「打中了!」眾人連聲叫好。這一招是耿昭忠心存忠厚,他念及阿巴塔的身份,人家來自喀爾喀蒙古,現在還是大清的客人,得手下留情,所以耿昭忠沒射傷他的手腕,只想給他點厲害瞧瞧。

  「嘿,好小子,真不賴!」福臨眼露精光,暗中為耿昭忠喝彩,他還真沒看出這個少年馬上功夫這麼好,出手又是這麼的快。

  阿巴塔的黑臉又羞成了紫茄子皮色,他只當耿昭忠此舉是有意戲辱於己,當下大吼一聲:「好小子,吃你爺爺一招吧!」連連虛拔龍弓三下,卻自左腋下以虎弓暗發五箭,一心要取耿昭忠性命。

  耿昭忠見阿巴塔惱羞成怒,眼露凶光,心知不妙,急忙揮舞長劍在胸前劃起了一道道銀練,只聽叮叮噹當一陣響聲過後,阿巴塔射來的五隻箭頭有三箭被砍飛,但他的坐騎白蓮駒卻發出了一陣哀鳴,四蹄一軟滾翻在地。

  阿巴塔見狀大喜,高叫一聲:「臭小子,再吃爺爺一招!」又是五發連弩飛出,場上頓時一陣驚呼,看臺上的福臨倏地站了起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完了,這回可怎麼跟靖南王交待呢?唉,耿昭忠呀耿昭忠,連你哥哥都知難而退了,為什麼你偏偏要逞這個能呢?阿巴塔,你的心也太黑了,你若殺了耿昭忠,朕便殺了你!憑你這種賣主求榮的武臣,怎能讓朕放心呢?

  耿昭忠沒料到自己的坐騎被阿巴塔射瞎了雙眼,當時一個倒栽蔥摔落在地上,心中惶然,正待要爬起來,卻聽見「嗖嗖」又是幾聲箭響,登時頭皮發麻,臉色慘白,渾身哆嗦著趴在馬背後,自忖必死無疑了,他這時狼狽之極,已全然無招架之力了。

  說時遲那時快,驀地,從人群中躍出一人,手臂一揮,阿巴塔只覺眼前有兩道金光進散,那五發連弩竟似著了魔似的,在半空中打著圈兒,硬生生改變了方向,一隻連一隻飛進了那黑衣人寬大的箭袖裡。

  「好!」「真功夫!」「嘿,這是什麼門派的?可真神了!」眾人連聲叫好,更激怒了阿巴塔,他狂叫著:「奶奶地,爺爺我不怕你有高人相助,今天非殺了你不可!」抽出腰間的環刀,拔馬沖到耿昭忠的跟前,惡狠狠地向他砍去。只見刀光閃處,血肉橫飛,眾人莫不大驚失色,看臺上的福臨更是心中一沉:完嘍,耿昭忠這小子是死定了。唉,死就死吧,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你這是何苦呢?

  「嘩——」場外一陣大風吹過,頓時飛沙走石,遮天蓋地,眾人在疑惑之餘,慌忙躲避,混亂之中,福臨只覺有一股陰風迎面撲來,揮之不去,躲之不及,心中一急,聲音都變了調:「護,護駕!」

  話音剛落,只聽面前一人「哎喲」一聲,哈咚摔倒在地。珠串帳子裡的董鄂氏一聲驚呼:「是費揚古,弟弟!」

  須臾,風停日出,依舊豔陽高照,天空格外的湛藍。人們發現幾樁奇怪的事情,耿昭忠的坐騎白蓮駒已被剁得血肉模糊,而耿昭忠卻不見了蹤影,他身上的銀袍被扔在了一旁。氣勢洶洶的阿巴塔也不見了,他不是要在比武中奪冠的嗎?怎麼一下子就走了?還有,御前侍衛、二等子費揚古躺在皇上的坐椅前,面色如土,額上冒著冷汗,氣若遊絲:「皇,皇上……我,我中了……黑砂掌。」

  福臨恍然大悟:費揚古這是護衛自己而被惡人擊中的,好險哪!

  「皇上無恙,臣等恭請皇上聖安。」

  老臣索尼、鼇拜等人也是猛然醒悟,急忙趴在地上叩頭。

  福臨臉帶怒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一群飯桶,阿其那!御醫在哪?快快為費揚古診治!」董鄂氏出了珠帳,滿臉淚痕地輕聲呼喚著弟弟:「費揚古,費揚古!」

  「快,快去提刺客呀!」顯襄親王富壽腳一跺,轉身要走,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小王爺耿昭忠拖著黑大漢阿巴塔來到了近前,他的身後站著一位身著玄袍的光頭老和尚。

  「啟稟皇上,阿巴塔是喀爾喀派來的刺客!」小王爺耿昭忠一臉的稚氣,此時他的衣衫雖有些淩亂,但仍不失英勇之氣。

  「臭豬,阿其那,快快招來,否則小爺我先將你的一對眼珠子給挖出來!」被點了啞穴的阿巴塔嚇得哇哇亂叫著,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福臨心中氣憤已極,心裡說自己剛剛就是被這黑熊連連叩頭叩得心軟了,竟開口封他為御前統領!天神,這廝也太急躁了些,若是日後再下手的話,我縱有三頭六臂也是防不勝防呀!福臨心中氣呀,覺得很沒面子,抬腳便踢,還覺得不解恨,伸手又從吳良輔的腰間抽下了皮鞭,左右開弓地過了回癮,這才將鞭子一丟:「讓他開口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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