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順治皇帝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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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雖好,亦非久戀之地」。在一片哭天搶地的哭泣之後,一些年老的、力衰的、腳腿不利索的太監各自卷起了鋪蓋。據說,那些日子,在夜深人靜之時,紫禁城外的筒子河也常常有一聲聲尖利的慘叫:「救命哪,救命哪!」有的太監出了神武門,覺得無路可走,一時心窄,便一頭紮進了護城河裡,像吳良輔這樣,不僅沒被裁汰,反而吉星高照的太監實在是為數不多。 幼主福臨閑來無事,整日與幾個隨侍太監一起在後宮東走走西逛逛,逗蛐蛐兒,捉迷藏,很是逍遙自在,可文武百官們卻看在眼裡急在心上。這一日,大學士馮銓和洪承疇又上殿奏清攝政王多爾袞為順治帝延師講學開設經筵,二人奏道:「上古帝王,無不懋修君德,首重經筵,以修德勤學為首務,故金世宗、元世祖皆博綜典籍,勤于文學,至今猶被後人稱頌不衰。今幼主順治承太祖、太宗之大統,聰明天縱,前代未有,正宜及時典學。今皇上滿書俱已熟習,但帝王修身養性治國之道盡備之於舊書五經,一日之間,萬機待理,必須習漢文曉漢語,方能上意得達,而不情另通。伏祈擇端雅儒臣,日擇進大學衍義及尚書典漠數條,朝文進講,則聖德日進,而治化亦光矣。」 叔父攝政王多爾袞最煩心的就是讓福臨接受教育的事了。前幾日已經有大臣提出了此事,現在再找藉口欲以回絕似乎說不過去了。福臨已經七歲,完全需要也應該上學聽講受教育了,現在身為多爾袞心腹的大學士馮銓和洪承疇又為此事專奏,真令他左右為難。多爾袞皺著眉頭,氣惱地盯著馮洪二人,在心裡責駡他二人不識好歹。半晌,他才說道:「好哇,為幼主請開經筵,禮闕,是有益於大清新政的大好事嘛,只是,此事須得慎之又慎。眼下,我大清尚未統一天下,西北有闖賊幾十萬大軍的騷擾,東南還有南明小朝廷上百萬大軍虎視眈眈。依本王之見,當務之急是先穩固大清的江山!事實證明,我大清馬上得天下,也能馬上治天下!至於為幼主延師講學之事,以後再談不遲!」 馮銓和洪承疇聽得面面相覷,得,他二人這回馬屁拍歪了,兩人對望了一眼,灰溜溜地退下殿來。似他二人受睿王的專寵尚被不加理睬,不加批示,滿朝文武還有誰敢再奏及此事? 多爾袞的話說得自有一些道理。此時大清正面臨著錯綜複雜的局勢。北京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明亡李敗清遷都,三易國主。然而,誰又能擔保順治的金鑾殿能穩如泰山呢?正在密切關注中原局勢的文武百官們誰也沒有這麼樂觀,這恰巧就成了多爾袞拒絕的一個絕好理由。 此時,張獻忠領導的農民軍以成都為西京建立了大西政權,這樣,大順、大西、南明在南京的小朝廷以及北京的大清「三方四國」鼎足而立,它們都會對大清的穩固和統治造成致命的威脅。清朝遷都北京,實在只是統一天下的開始,至於何時才能真正一統天下,多爾袞心裡沒有底,他不能不感到優心忡忡。無論是南明的殘軍勢力,還是農民軍的余部,都是大清奪取天下的障礙,但無論是政治上的需要,還是此時的實際情況,多爾袞都把農民軍當成了頭號的威脅,並由此而確定了先平西北,次定東南的戰略部署,以避免兵力分散,兩線作戰。 睿王府經過精心修繕十分巍峨高大,引人矚目。正中的銀安殿紅牆綠瓦,與紫禁城裡的大殿似乎一般無二。府裡城牆高峻,正門兩邊各有一隻石獅,靜靜地守候在門旁。這兒屋宇櫛比,由多進四合院組成,院宇宏大,回環四合,極有氣派。西邊有荷花池和大花園,東邊有馬廄、鷹房,後邊還有神殿、佛堂。睿王府不僅品級高,而且建築規模大,王府的正房稱為殿,殿頂覆蓋綠琉璃瓦,殿中設有屏風和寶座,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縮小了的宮廷。由於睿王實權在握,一言九鼎,一切軍政要事以及批票奏阜,不能全給皇帝,只能交由他任意批答,所以他的府邸實際上就成了辦理國事的朝廷。諸王、貝勒、貝子、公以及文武大臣不必入朝辦事,只須在府前聽候命令差遣即可。故時人有詩曰:「百僚車馬會南城」,這南城就是南內,指的是睿王多爾袞住于南內洪慶宮的府邸。 此刻,多爾袞正安坐在書案前把玩著大清的國寶——「制法之寶」的玉璽,它晶瑩剔透,光芒四射,令多爾袞愛不釋手。如今他在府裡處理國事,玉璽自然就得放在身邊了。當初,皇太極就因為得了這塊玉璽才登基當了皇帝,而如今,這玉璽的真正主人是大清的攝政王多爾袞,他其實早就是大清的無冕之君了。 「這玉璽本來就是我發現的,本該早就屬我了!」多爾袞緊盯著玉璽,想起了往事。 天聰年間,察哈爾蒙古一直是後金政權的勁敵,皇太極曾三次親征察哈爾,大傷了察哈爾的元氣,赤丹汗死後,餘部由囊囊太后和林丹汗的兒子額哲各自帶領,於是多爾袞又奉命率軍前往征討,囊囊太后聞風而降,不久,額哲也率部主幼歸順了多爾袞。在額哲歸降的儀式上,額哲捧著一個四方的黃綾子包裹跪在了多爾袞的面前。多爾袞見額哲表情凝重,心知包裹裡的東西肯定非同尋常,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塊罕見的稀世之寶——歷代君王曾經擁有過的王璽!上面精心雕刻著兩條青龍圖案,栩栩如生,這塊玉璽據傳自元順帝以後就失蹤了200多年,如今落在多爾袞的手裡,怎能不使他欣喜若狂!「真是天遂人願哪!皇太極,雖然你奪了我的汗位,但是上天有眼,卻將這塊歷朝歷代傳國的玉璽交給了我多爾袞,是天神要成全我,讓我能當上大清的汗王呀!」 這塊無價之寶之所以珍貴,據說它曾是為歷代君王所擁有的,自漢代已傳了一千七八百年了!元世祖忽必烈擁有這塊玉璽之後,如獲至寶,告誡子孫後代要妥善保存此寶,「國寶在,則天下在;國寶失,則天下亡!」它因此成了自元代以來歷代統治集團的信物和精神支柱,它雖然是一塊玉石,卻象徵著蒙古祖先的靈魂猶在,具有極大的號召力,一旦失傳,就等於從政治上、從「天命」上斷絕了蒙古各部複國為帝的幻想。如今,國寶重現,落入了多爾衰之手,這消息不勝而走,傳到了皇太極的耳中,這位年富力強的大汗興奮地說道:「朕憶從來左耳鳴,必聞佳音;右耳鳴,必非吉兆。今左耳鳴,出兵諸貝勒必有捷音至矣!」 在高興之餘,多爾袞又陷入了深思,當時他才二十出頭,手無兵權,羽翼未豐,根本不能與天聰汗皇太極相抗衡。權衡利弊,多爾袞還是決定忍痛割愛以保全自己,繼續積蓄力量,以圖大業。是自己的總歸要屬自己,靈通寶玉自會有靈性,不可強求。 於是,多爾袞將傳國之玉璽獻給了皇太極,大喜過望的皇太極更加相信「天命」已歸後金,於是登上龍廷建立了大清帝國。而多爾袞也因戰功和這一次意外的收穫,倍受皇太極的青睞和重用,在諸貝勒和大清國裡聲譽鵲起…… 「王爺千歲,范大人和洪大人說有急事求見!」 多爾袞的回憶被打斷了,他一擺手:「宣!」 程、洪二人面帶笑容進了銀安殿,向多爾袞稟報:「江南造使左懋弟、陳洪范、馬紹愉等,攜帶白金十萬兩,綢鍛數萬匹,風塵僕僕來此犒師。」 「何處的軍士,要他犒賞?」多爾袞一時沒聽懂。 「說來可笑。」洪承疇從袍中拿出一封書信呈給多爾袞:「是那弘光小朝廷的兵部尚書史可法遣來的,喏,史大人還有一封信呢。」 「噢,這史可法倒是頗通人情世故,有來有往的嘛。」多爾袞微微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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