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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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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看著我幹嗎?難道我說錯了嗎?」鼇拜脹紅了臉,甕聲甕氣地問道。 軍功累累的巴牙喇章京圖賴問道:「鼇統領,先皇現在幾位皇子,不知你擁戴的是哪一位呀?」 「那還用問嗎?四阿哥吐布舒、五阿哥碩寒只有十五六歲,六阿哥高塞以下更小,九阿哥福臨還沒有六歲,全是些無祿少年或不請世事的幼童,只有大阿哥豪格年長,三十幾歲,英俊魁梧,又有文韜武略和顯赫軍功,這新君之位是非肅親王豪格莫屬了。」 「多謝鼇統領吉言!豪格內心十分慚愧不安,不知我能否順利登基?剛才范先生已經說了,有的王公正在暗中籌劃此事,對王位虎視眈眈,我恐怕……」 「肅親王不必多慮!」索尼手一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父死于承,作為大阿哥,豪格承桃帝業是名正言順,合情合理的。更何況大阿哥很早就隨先皇東征西討,立下了卓越戰功呢?」 「微臣以為,這一次我們的對手十分強硬。無論是家世還是文韜武略以及戰功方面,都絲毫不比大阿哥豪格遜色,所以我們決不可以掉以輕心。」範文程有一個習慣,每當琢磨問題的時候總愛揪頜下的一縷鬍子,眼見得這些鬍子越來越稀疏了,可他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眼下,他又在用力扯著鬍子了。 眾人知道這個智謀出眾的大學士又在動腦筋了,便靜靜地等著他把話說完。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且讓我們先看看大阿哥的弱點吧。大阿哥,請恕微臣直言了。」範文程起身向豪格抱拳行禮,豪格忙說:「范先生,您有話只管說,您這是為了本王好,本王哪能怪罪於您呢?」 「微臣屈指算來,大阿哥似乎有三個方面不太盡如人意,恰當與否,還請大阿哥與諸位商討。這其一是,大阿哥的生母並非貝勒之千金,而且去世又早沒有正式封號,她與先皇的嫡福晉、皇后等亞宮不能相提並論,這無疑會影響到大阿哥繼承帝統。其二是先皇一直不十分器重大阿哥,可能與大阿哥平素做人處事的性格與態度有關。」範文程說著有意停了停,看了豪格一眼,心裡說得先煞一煞這位大阿哥的威風,否則日後他即位為帝,更是目中無人了。 豪格此時的態度是出奇的好,他聽得很專心,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惱怒的樣子,而且還不停地點頭承認自己的這些弱點。見範文程沒說完,豪格竟急著問:「還有呢?」 「還有就是,大阿哥你不是一旗之主,不能與大伯禮親王代善、十四叔睿親王多爾袞、十五叔豫親王多鋒和侄貝勒多洛渾相提並論,他們都是一旗之旗主,擁有兵權呀!唉,先帝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他親手掌握著正黃、鑲黃、正藍三旗的兵力,卻只讓大阿格轄有若干牛錄!」 「許是先皇在考驗大阿哥呢?誰能料到突然間先皇就駕崩了呢?那麼精明強悍的人,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說走就走了呢?這真讓人痛心哪!」鼇拜的話引起了人們的傷心流淚,廳裡一片欷歔。 「不過,大阿哥還有明顯的優勢,」範文程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提高了聲音:「正如剛才諸位所言,大阿哥有文韜武略和軍功,掌管著吏部,他的軍功、資歷和威望並不亞於他的幾位皇叔。更重要的,他是大阿哥,這一條是他打敗對手最重要的資本。」 「不過,目前大清的皇位繼承制度尚不健全,沒有明確規定皇位的嫡長繼承制,這就給一些擁有實力而且野心勃勃的人提供了可乘之機。」 豪格內心又開始緊張不安起來,唉,若是暗中派個人去刺殺了多爾袞這個對頭,不就一了百了沒有這麼多的顧慮了嗎?可現在後悔也晚了,多爾袞也不是好對付的,他飼養了那麼多的獵犬和大鷹,身邊還有武林高手,誰又能害得了他呢?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拚個你死我活,同歸於盡! 「我大清有今天的局面全靠連年不斷的戰爭,而八旗王、貝勒、貝子皆系統兵征伐久戰沙場的統帥猛將,他們都有自己的軍隊和勢力圈子,權勢很大,若他們之中有人暗中勾結,覬奪王位,事情就複雜得多了,說不定還會弄出一場內訌,那可是禍國殃民之事呀!」 眾人關心的也正是這個問題,所以大家都用心地聽著索尼的分析,大廳裡靜悄悄的,煙霧繚繞,只有「吧嗒吧嗒」地抽煙袋鍋的聲音, 「我大清依舊奉行以旗主為本旗之統治者的制度,正白、鑲白、正紅、鑲紅、鑲藍五旗旗主睿親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鋒、禮親王代善、貝勒羅洛渾、鄭親王濟爾哈郎仍分系本旗之主,又是和碩親王、多羅郡王咸多羅貝勒,此外,饒軍貝勒阿巴泰、武英郡王阿濟格、郡王阿達禮、固山貝子碩托等也轄若干牛錄,他們都有顯赫軍功,同樣有被議立為新君的資格呀。」 「如此說來,議立新君豈不是要兵戎相見,引發一場血戰嗎?」豪格聽了半天,越聽越洩氣。「與其在這裡不著邊際地胡亂猜測,倒不如殺進崇政殿,等到本王穿上龍袍,坐上龍椅之後,誰敢不服便殺他全家!」 「好哇,由本帥護著大阿哥,一路殺進宮裡,誰敢阻攔?」鼇拜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此言差矣!大阿哥承嗣帝統,名正言順,為什麼要硬殺硬闖日後留下駡名呢?」範文程不住地搖頭歎息。 「鼇都統被先皇封為『巴圖魯』,難道在先皇屍骨未寒之時你便要在宮裡大開殺戒嗎?」 「這個……本帥只是替大阿哥著急,照你們幾位『巴克什』的分析,要等到何時才能有個結果呀,唉,真是急死人了。」鼇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悶頭猛抽著大煙。 索尼與範文程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索尼往眾人面前一站,朗聲說道:「依微臣分析,目前有實力問鼎王位的,只有肅親王與睿親王兩人!」 終於切入了正題,這是眾人早已心照不宣的事了,所以大家並不覺得吃驚。看來關鍵時刻就要來了,眾人不覺屏住了呼吸,注視著目露精光的索尼。 「睿親王本應是十七年前汗位的繼承人,但時過境遷,當今帝位必須由大阿哥豪格來繼承!八旗之中,睿親王與豫親王領有頗具實力的兩白旗,大貝勒永親王代善祖孫二人領有兩紅旗。大貝勒已六十多歲,年歲已高,而且薩哈廉和嶽托的去世對他的打擊很大,所以這兩紅旗實力大不如從前,爭奪皇位已不可能,但要防止被睿親王拉攏,我們必須即刻派人去表明我們兩黃旗重臣的心跡,大貝勒為人謙和,當初對先皇有擁立之功,這一回他肯定也能深明大義,一如既往擁立先皇之子的!」 眾人點頭稱是,豪格也睜大了雙眼,等待著那激動人心的時刻的到來。 「這樣,再去掉先皇領轄的兩黃旗和正藍旗三旗,八旗還有一個旗主就是領有鑲藍旗的鄭親王濟爾哈朗!鄭親王身受先皇恩養,位高權重,德高望重,他的立場和態度不容忽視!」 「那麼,我們就派素與鄭親王交好的固山額真何洛會和議政大臣楊善前往鄭親王府,直言相告我們欲立肅親王為新君,以爭取得到鄭親王的支持。」 「好,就依范先生之計,你二人速去鄭親王府!」 豪格看著一屋子為了擁立自己而義無返顧的兩黃旗的重臣元老們,感到莫大的安慰與自豪。他哪裡知道,這些一心一意擁立他的重臣們更多地是為了報答先帝的恩養之情,有道是愛烏及烏,先帝已然歸天,膝下就這麼一個看來能挑大樑的皇子,不擁立他又擁立誰呢?倘若平日裡豪格能收斂一些,不那麼蠻橫,不那麼莽撞,能討得父皇的歡心,此時在眾大臣王公的心目中不就會增加一些份量嗎? 既興奮又緊張不安的大阿哥豪格已經暗暗在心裡發誓,要痛改前非,與眾王公大臣們攜手共創大清美好的未來。只是,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呼? 10.崇政殿裡劍撥單張 【八旗王公顧不上屍骨未寒的大行皇帝還在棺材裡躺著,先就上演了一出爭權奪位的鬧劇。可是有誰能料到,鬧劇落幕的時候,又是新的一出鬧劇的開始呢?】 清太宗皇太極溘然長逝,令八旗王公大臣們措手不及,憂心忡忡。暴卒的皇太極沒有留下任何遺囑,也從未指定過其身後的繼承人。於是,歷史似乎又重演了。「先帝上賓,諸王兄弟,相爭為亂,窺伺神器」,這一幕與當年英明汗努爾哈赤去世時驚人地相似!更有甚者,後宮裡傳出了又一個震驚朝野的消息:永福宮莊妃願以身為皇上殉葬! 這一切不能不令人想到當年英明汗的大妃阿巴亥以身殉葬的情形,歷史的悲劇難道要重演了嗎? 一浪未平,一波又起。皇上屍骨未寒,莊妃又鬧著要殉葬,這究竟是什麼原因?滿朝文武個個束手無策,只得在皇后娘娘的帶領下,前往永福宮合力勸阻。 睿王多爾袞聞聽此事,心裡一沉:大玉兒不能死!她憑什麼要為皇太極去殉葬!這個念頭在多爾袞的腦子中一閃而過,他驀地想起了十七年前生母阿巴亥的死,莫非也是有人逼迫莊妃走這條絕路? 多爾袞憤怒已極,咆哮著:「給本王備馬!莊妃不能死,本王倒要看看皇太極的陰魂還能作祟到幾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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