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孫子大傳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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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這就好了。」 「什麼好了?」 「漪羅這就不必害怕被選進宮去了,姐姐說宮闈深如海,說不定哪天就永遠見不到她了,很可怕的;漪羅再也不會惹先生生氣了,姐姐囑咐過的。」 「不許你再提起她!」 怎麼?怒火又燒起來了! 怎麼,你喜怒無常了麼? 漪羅從孫武的肩上和胸前一下子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孫武。 「啊,睡吧。我——有些……」孫武連連搖頭,讓漪羅躺下,給漪羅蓋好被子。這會兒,二十歲的孫武對待十六歲的漪羅,很像是充滿了慈愛的老父親,「你是個——小小的羔羊!」 羔羊? 小小的? 孫武離開漪羅,到庭院站了一會兒,庭院裡一片月光,幾點落葉。他覺得蕭瑟而寒冷,正好可以降降心火。 從此,漪羅就讓自己變成了「女僕」了。 帛女是如何看待漪羅呢? 一個又美麗又聰慧的少女,就這樣突如其來地闖入了帛女那平靜如古井之水的生活,她的心裡暗自發酸。關於這件大事,孫武只對她講過迎娶的日子,她答曰,「也是天意。既然天賜你妾室,只好順其自然。」她十分注意地觀察著漪羅,有時是悄無聲響地出現在漪羅背後,嚇得漪羅一驚。還好,漪羅勤謹,恭順,不敢有非分之想。從漪羅來了之後,帛女就不幹什麼粗活了,甚至有時故意把該田狄去幹的事,比方打掃庭院之類,也吩咐了漪羅去幹。到了晚上,她注意吩咐漪羅「趕緊回房去睡覺」,漪羅便乖乖地回自己房中去了。陪伴著和等待著侍候男人歇息,是她早已習慣的事。 相安無事。 帛女知道,如果家裡再生些事端,孫武會更煩躁的。 上午,孫武儘量使自己靜下來,點閱《司馬兵法》。 漪羅悄然而來,用石墨在硯瓦上研墨。 一聲不響。 可是她獨一無二的願望就是和孫武能說說話。 手在細細無聲地研著墨,眼睛溜溜地看著孫武。 輕輕地咳嗽一聲,示意存在。 孫武抬了抬眼睛。 「先生,從前用竹枝點漆寫字,十分地不方便吧?」漪羅完全是沒話找話說。 孫武上了圈套,其實他樂於上這個圈套,以解鬱悶:「你竟然知道這個?」 「略知一二。」 「你還知道什麼?」 「妾還知道這硯瓦又可叫做瓦硯。先生為什麼不問詩呢?妾還知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昔我來思,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你讀過很多的書?」 「妾的家裡竹簡如海如山,從小就生在竹簡堆裡,耳濡目染。」 「記得,你也是——齊國人。」 「不。漪羅生在姑蘇,長在姑蘇。漪羅的一口吳儂軟語不是很好麼?」 「怎麼回事?」 「祖父是齊國太史公。因為在史書上記載了齊國右丞相崔杼殺死齊莊公的事情,祖父被崔杼殺死了,後來,祖父的兄弟一個接一個地照直寫史書,祖父兄弟一共四個,三個都因此丟了性命。父親是避難逃到吳國,父母都謝世了,就剩了漪羅和——她。」 名門之媛,孤苦伶仃。 孫武不由地也對漪羅心疼起來,也肅然起敬。 孫武說:「噢,那是齊景公元年發生的事情,轉瞬三十五度春秋了。那時候你我還沒出生呢。」 漪羅說:「要是生下來就認識先生可就好了。」 孫武笑:「瘋話,傻話。」 漪羅也笑。 手中一直沒有停止研墨,不這樣做,又有什麼由頭在孫武身邊多呆一會兒呢?說著,笑著,竟然把墨弄到了臉上。 孫武笑得更厲害了:「哈……你看你……」 漪羅:「怎麼了?先生你……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孫武從未見過女子描畫黛眉,畫得又粗又大,畫到臉腮上的,哈……」 「噢。」 漪羅趕忙要跑。 孫武攔住:「漪羅,為何不叫孫武替你擦拭?」 「妾不敢叫先生……」 帛女早已立在門口:「區區小事,怎敢勞駕先生?快去洗一洗吧。」 漪羅匆忙逃竄。 帛女來研墨。 孫武起身走了。 帛女呆呆愣愣地站著,這個看起來十分木然的女人,一直在默默地服侍著、依順著丈夫。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丈夫並不完全屬自己獨有了,眼裡在這無人之時濕漉漉地一閃。 孫武重新回到書房的時候,漪羅的手正在琴上滑來滑去。 「怎麼,漪羅,你也通音律?」 「還是略知一二。」 「彈來我聽。」 「妾不敢。」 「這有何不敢?」 「夫人有言,無事不可打擾先生。」 「孫武叫你彈來。」 「妾就——不藏拙了。」 說著,漪羅飛快地坐到了琴桌後面,忽然又起身去洗手,焚了香,安靜下來。 孫武:「這是何故?」 「洗手焚香,對琴如對師長,彈奏的時候五心俱靜,神無雜念,耳無別聽,眼無別視,古訓不是這樣說的嗎?」 「就請彈奏吧,孫武洗耳恭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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