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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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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衫女子以親切、輕鬆的語氣問道:「高將軍真不記得我?嘿,這叫貴人多忘事!」 高雅賢實在想不起來。 瓊英掌燈進來,走近紅衫女子,將燈火高高舉起,緊湊那女子的臉龐,忽地一聲驚叫,燈火落地,兩人抱緊在一起…… 燈一熄滅,室中比先前更暗了。高雅賢見妻子被一個武功絕頂的人抱住,暗叫「完了」,雖知已不濟事,還是急步上前分解。 「你不去執行公事,拉拉扯扯作甚?」那紅衫女子惱道,繼即「噗嗤」一笑:「不過,這也情有可原,見妻子被粉面郎君抱住,哪能不急?」 在一陣嘻嘻哈哈笑聲中,二女子終於放開了手。高雅賢提燈出去重新點燃回來。瓊英迫切地指著紅衫女子說:「她是玉露妹妹啊!」 高雅賢「啊」地一聲,又「哦」了一聲,終於回憶起來了。這實在太難了,怎能把一個當年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同眼前這個技藝絕倫的人聯繫起來呢?他急於解開這個謎:「你……怎會如此?」 「這個……我若沒有這點本領,能盜走凝陰殿的兵書嗎?說來話長。我即便有時間說,你也沒有時間聽呀!」 「好,我這就走!你們好好聊吧!」高雅賢說。 他說走就走。 瓊英追出門外,對高雅賢的背影喊道:「一切小心!」 「嘻嘻,光記掛丈夫,卻忘了妹妹,我可還沒吃飯呢!」 「吃什麼好呢?」 「吃肉!喝酒!」 瓊英出門吩咐了一聲,不久,酒菜便陸續送進來了。 玉露將桌上的那壺茶順手倒掉,笑道:「人生誤會的事太多,若不倒掉,等下我們喝醉了酒,還以為這是解渴的好茶呢!」 兩人嘻嘻哈哈喝了幾杯,瓊英忽然停杯問道:「妹妹,你不是給公主守墓嗎?什麼時候回來了?成家了嗎?怎地又學了一身非凡的本領了。」 「哈哈!嘻嘻!一大串問題,你叫我回答哪一個?嘻嘻!成家倒也算是成家了,我……我倒娶了一個標緻的妻子!」 「別開玩笑。」 「這是真的!」 「胡扯!」 「不胡扯,便是那個紅葉!」 瓊英沉默了許久說:「妹妹,你變了。」 玉露歎了口氣,黯然道:「人能不變嗎?」 她開始沉入回憶之中:「我原是決意為公主守墓一生的。可是到了第二年的清明節,卻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那一日,大青山還飄著鵝毛大雪,我照例給公主祭墓,祭品全擺好了,這才發現忘了帶紙錢,就回帳篷裡取紙錢,等我回到墳前一看,不覺呆了:墳前供桌上的祭品全沒了,只剩下一溜空碟子。四周無遮無攔,白茫茫的一片雪地。若是狠吃了祭品,當留下腳印,便是人吃,也不可能踏雪無痕。可是,雪地上除了我自己留下的來回腳印外,什麼痕跡也沒有,哪怕是鳥跡……難道是公主她顯靈了?我又是驚疑,又是欣慰。便在這時,有人拍我的肩膀,回頭一看,白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我睜大雙眼,盯住公主的墓門,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我猛回頭,仍然是白茫茫一片。 「我哭了!又哭又說:『公主,你出來吧!玉露好想你呀……』 「『別哭了,東西是我吃了,賠你銀子就是了!』一個蒼涼的聲音迎面飄蕩過來。我定神一看,原來供桌上坐著一個人,渾身雪白長著長鬍子的老人,拍我肩膀的大概就是他了。可我再仔細一看,又懷疑了:他身上厚厚的積雪紋絲不動,又不可能了! 「『是你拍我的肩膀?』我問。 「『不錯。』他答,見我搖頭,又說:『你不信?』他的話聲剛落,我的左右肩又被連拍兩下。他與我相距大約一丈遠近,若不留意一道白光來回閃動,我還是不能相信是他拍了我的肩膀。那白光當真急如閃電,可他重新坐國供桌上時,不但不氣喘,連身上的那層積雪也依然紋絲不動。我覺得遇上神仙了。因為雪地上仍然沒有足跡。 「『你是神仙嗎?』我問。 「他一笑,反問道:『你聽過草上飛嗎?』 「我想:如能學到這等本領,何愁公主的冤仇不報?當即跪下說:『我不要你的銀子,我只要你收我為徒。』 「『你學我的功夫幹啥?偷東西,還是殺人?』 「我遲疑了,生怕答錯了,他不要我這個徒弟。 「『偷東西嘛,偶而為之,還可以:殺人那是絕對不可!』 「我想,先把功夫學到手了再說吧!於是便答道:「『我不殺人。』 「『那你起誓吧!』 「『好,我如果殺人,你就殺了我吧!』心裡卻想:如能為公主報仇,被他殺了也是值得! 「『我不殺人,因而也不殺你。到時廢掉你的武功就是了!』 「『好。便是這樣。』 「就這樣,我當了他的徒弟,後來回到中原,開始實施我的復仇計劃。我把皇后宮中那冊鎮國之寶,極厲害的殺人兵書盜了出來,然後設法交給那個極想報仇的蓮花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宣華夫人,讓她去大開殺戒,將楊家的人收拾得乾乾淨淨,豈不妙極?反正我沒有殺人,師父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玉露話聲剛落,門外一個蒼涼的聲音立即傳來:「你真的沒殺人?你盜走了河東張文詡的那封書信,那張文詡急得嘔血身亡,這條性命算不算你殺的?」 玉露臉色由白變青,顫抖地跪下地來,戰戰兢兢地叫聲:「師父……」 「你將那冊鬼書盜了出來,總共殺了多少人?如今那鬼書又失落民間,一人一頁,分別為十八人所得,將來又是如何?那將是十八路反王……你……磕頭又有何用?出來吧!」 「這麼遲了,外面沒地方睡。」 「什麼地方不能睡?京都寺廟多著呢!」 「你要我削髮為尼?」 「我只帶你回山澆花、種菜,今後不許你離山半步就是了!」 玉露終於走出門去,回頭望了瓊英一眼,兩人都淚流滿腮。 那蒼涼的聲音又歎道:「唉!都怨我太大意了。」 聲音一落,二人旋即不見蹤影。 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襲來,禦榻上的楊堅睜開眼,但見宣華夫人頭髮散亂,衣裳揉皺,臉上充滿惶遽驚恐之色,胸部不住地起伏著。 「何事?」楊堅頗為驚詫。 宣華夫人咬緊嘴唇,臉上驚慌之色漸漸隱退,顯出了深刻的悲哀與無比的委屈,然後抽動了一下嘴,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究竟出了什麼事?」 楊堅大為不安,緊緊地追問。 宣華夫人愈哭愈是傷心,她哭的倒不是剛剛發生的事,而是哭她這回最後一招使出,她這一生就全毀了,她也該了結了。 「你倒是說話呀!」楊堅更急了。 「太子無禮……」 宣華夫人抽抽哽哽地說。楊堅圓瞪雙眼,期待她將話說完。宣華夫人把氣透盡,這才將楊廣趁她更衣之際閃入內室,動手動腳欲行非禮的情形約略說了出來,說完又是大哭。其實她還有一個細節沒說,那就是她進入更衣室時朝楊廣極嫵媚地一笑。這一笑如電光石火,一閃即滅,無聲無息無痕無跡,但足夠勾人之魂,蕩人之魄!楊廣不知「笑裡藏刀」,竟燈蛾撲火一般不顧死活地撲了進去。宣華夫人橫下一心,聽任楊廣又摟又抱、亂捏亂摸,反正她豁出去了,因為她這一招乃是絕招,已暗自為它正名曰:「同歸於盡。」 既是同歸於盡,自己自然要作出犧牲。待楊廣欲望火熾,興奮得不得了,她突然猛喊一聲:「救命!」楊廣驚呆了,尚不明白她這是「上屋抽梯」之計,宣華夫人已奔入大寶殿,來到禦榻之前。 楊堅的鬍鬚如秋風吹枯草,抖顫不已;心中則倒海翻江、怒潮洶湧。 許久,驟然捶床大罵:「畜牲!何足付託大事?獨孤皇后誤我,我為獨孤皇后所誤……」 當即傳呼外殿侍疾的兵部尚書柳述和黃門侍郎元岩。 柳述才三十多歲,尚楊堅第五女兒蘭陵公主,時楊素權勢極盛,朝臣無不忌憚,柳述則往往不留情面指責他。元岩,四十多歲,他的女兒是華陽王楊楷的妃子,楊堅的孫媳婦。這兩個重臣貴戚聞召之後,急急趨前恭候。 宣華夫人則是隔岸觀火,靜觀事態的變化,反正他父子火拼,死誰都是她的勝利! 「速召我兒!」楊堅急切地吩咐。 柳述立即出門傳呼楊廣。 「不是!」楊堅不滿地制止。 「皇上不是要傳太子?」 「傳那畜牲作甚?要傳楊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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