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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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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厲害!」那商人贊道:「這一招叫什麼?順手牽羊還是順手宰羊?」 「怎麼叫都行,你高大哥愛怎什麼叫便怎什麼叫!」 「我高開道闖蕩江湖十來年,卻很少見到諸位英雄豪傑!」那商人感慨地說:「一句話,各位想搭我的鹽船東走,那不成問題!不是我高開道誇下海口,這黃河兩岸盡是我的客戶,萬一遇上棘手的事,高某只需一個招呼,沿途不愁沒人照應。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插手皇家大事,又殺了十來個官家人物,可是天大的案子,怎好依然故我?一不化裝,二不更衣,如此招遙過市,就不。D惹來更大的麻煩?」 翟讓道:「那高雅賢去後,仍然留下兩名宮衛,遠遠地跟蹤我們。我們不想再殺人,便叫常兄弟繞道追隨那二宮衛。宮衛將我們的去向用箭頭標示,好與高雅賢取得聯繫。常兄弟則悄悄地擦去那箭頭記號,或畫上相反的箭頭去向……原以為這樣已經想得十分周全,大家卻忘了更換衣裳,真是太大意了。好,我們這就進去更換衣裳!」 於是,翟讓夫婦、小天香、杜伏威、輔公祐、常何等人紛紛離席,入室更換衣裳去了。高開道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激動。對方出手煞是豪闊,一擲便是四綻各重半斤的金元寶,要雇他的鹽船東下,這已遠遠超過他一年的收入!然而,這可是一幫闖下天大案子的人,關係未免太重大了……他來到窗前,推開臨河的窗戶,俯瞰足下一艘嶄新的商船,那是他的商船,鹽已卸空,在浪上輕輕地飄泊,正等待回滄州的貨。什麼貨沒運過?但這回的「貨」太燙手了! 河上的涼風灌入了窗戶,在樓板上回旋,一張紙隨風飛卷,飄落在桌上,高開道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那是剛才小公主擦屁股的紙,似乎是從一本書上扯下來的。他走過去,兩指一拍,將它扔出窗外,可風一吹,又打進窗來,一卷,又飄落桌上。他再次朝桌子走去,卻見那紙上赫然寫道——「無中生有」。 「無中生有」可是大吉大利的話,而對他高開道而言,尤為深切。他家在滄州,靠海,自開皇三年朝廷開了鹽禁之後,二十年來便以曬水煮鹽為生,水中取鹽,真個是「無中生有」!他的家業便這樣不斷地「有」起來,老家滄州蓋了高樓大廈自不消說,沿河兩岸集鎮簡直到處都有他的轉運站,便是足下這「八方客棧」也有一半是他出資興建的。此地名曰風陵渡,乃是天下名鎮,它南倚潼關,北臨黃河。山西河東人出入必過風陵渡,河南人過河也必過風陵渡,山東、河北人入京必經風陵渡,關中人出關而東也必經風陵渡!當年他看准了這塊風水寶地,才與人合夥建了這座大名鼎鼎的「八方客棧」。客棧今日憑空賺了兩斤閃亮閃亮的黃金,又是一個「無中生有」!看來這「無中生有」便是他高開道的命運。於是,他著魔般坐了下來,不由他不細看「無中生有」下邊密密麻麻的注解文字。 可惜,裡頭講的不是煮鹽的事,講的是用兵設計的事,不過,他覺得做生意有時也得講究計策,略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將紙張折好,裝入了口袋。裡頭的計謀那可真是絕了,妙不可言,匪夷所思! 翟讓一幫人重新出現,原先的衣服已然全換掉。他指著一個大包袱說:「這些剛換下的衣服麻煩高兄處理,再麻煩你弄來一些普通百姓的衣裳。」 「放心!請諸位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 高開道話聲一落,便提起包袱,朝樓梯走去。可剛下樓梯便被兩個宮衛拉住,他一愣,心想:來事了! 「請問,樓上可有四男一女,外加一個兩歲的女娃娃?」 高開道暗想:一點不差!可嘴裡卻漫然應道:「樓上客人很多,有男有女,你叫我怎麼回你的話?」 「那客人不同一般,個個帶刀,好認的很!」 「那,你們自己上樓去認,不更清楚?」 「這……那客人好凶,而且帶刀!」 「你們不也帶刀?不過,你們既然為難,咱們到那邊聊聊!」 高開道一指,領著兩個宮衛到臨窗的一席坐下,同時叫來了好酒好菜。 兩個宮衛不花錢,吃好吃的,著實心花怒放,拿起筷子往盤中就夾,卻道:「素昧平生,怎好叫老哥破費?」 「我是生意人,今日做了一筆大生意,心中高興,便想請客;可身邊一個熟人也沒有,多謝二位成全!來,先幹一杯!」 大家灌了一杯酒,高開道順手又斟了一巡,沖著一個鼠須的宮衛道:「剛才軍爺似乎是打聽幾個人?」 「是。」 「四男一女,一個女娃娃?」 「正是。」 「都帶刀?」 「是……不,女的不帶刀,女娃娃也不帶。」 「那是軍爺的朋友?」 「全是欽犯!」 「喝!」高開道又斟了酒,說:「「喝了再說,慢慢說,便是在樓上也跑不了,這裡只有一個樓梯。」 第二巡幹了,高開道又添上,說:「酒還可以吧?那四男一女長得如何模樣?老哥不妨說說看,讓我回想一下,或許能對上。來,喝!喝了再說不遲!」 第三巡下肚,鼠須宮衛才道:「人的模樣那可難說……那天晚上雖近,但黑夜裡看不清楚,後來連跟三日,卻在數百步之外,總是看不真切。不過,他們的衣服卻看清楚了:兩個穿棕色的獵裝,兩個穿黑衣服,女的綠色,娃娃是大紅衣服。那娃娃是宮中貴人,我們倒也認得。」 高開道一邊斟酒,一邊似在回憶:「穿黑衣服的有三個,白衣服的五個,棕色的一個也沒有……等一等,讓我想想……仿佛有一個,喝,你們喝!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等對方幹了以後,高開道又漫不經意地添酒。 鼠須宮衛瞪著紅眼道:「想起來了吧?穿棕獵裝,這極要緊,說不定高雅賢馬上就到,我一路留下了記號。」 高開道不客氣地打斷說:「可是你們犯下了天大的錯誤!」 兩個宮衛都吃了一驚,傻傻地望著他,等待他的下文,急於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誤? 「喝!」高開道提起酒杯:「喝了再說,反正還來得及補救。」 等兩人幹了杯中酒,他又說道:「你們穿著宮衛的戎裝,在後面跟蹤了多日,能不被發現?要是脫下宮衛的服裝,換上百姓的衣服,那就萬無一失!」 「對勁!」鼠須宮衛嚷道:「你這話對勁!怎麼我們就沒有想到這一招?化了裝,他們也認不出我們,我們就可以貼近,對,現在就可以上樓看個真切!我們明明看著他們走進這個『八方客棧』。」 鼠須宮衛開始脫下衣服,等到另一宮衛也將衣服脫下,即大嚷道:「好!上樓去!我們這就上……看他媽的一個究竟!」 「且慢!」高開道攔道:「你們還沒換上平民的衣服,便這麼赤膊上陣!我看……赤膊倒也罷了,甚至還有好處,還可以裝成醉漢上樓,人家才不會疑心。不過,酒還得再喝幾杯,才像個醉漢……」 「他媽的,我們已經醉了……」 「還未!還未!再喝三杯才像模像樣!」 「非喝不可?」 「非喝不可!」 「那你倒吧!反正不能誤事。」 高開道又連灌他們三杯,然後交代店小二將他們扶入庫房,擺平在地上,他則將宮衛的衣服一併裝入包袱之中,同時想著,萬一那個捏死大白虎的高雅賢來了,怎麼辦?那可不好對付,我可經不起他一捏! 擔心之下,不覺走出門外張望。 高雅賢果然來了,身後還跟著四個天神般魁偉的校尉。他們同時從高頭駿馬上躍下。 「你見過兩個宮衛嗎?」高雅賢問。 「將軍貴姓?」高開道也問。 「姓高……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高開道吃了一驚,果然來了!但嘴上卻笑嘻嘻:「嘿,小人也姓高,真個是高攀了!當然是將軍問我,將軍問小人。」 「問你就答!」 「宮衛是啥模樣?」 「宮衛便是宮衛!」高雅賢手指牆腳上畫的箭頭:「箭頭明明標在這裡!」 高開道順著他的手指一看,卻見牆上畫了三個箭頭:一個朝北,一個朝東,一個則朝客棧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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