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31)_學達書庫

三一

　　然後由朝廷派出監禦史到各郡監督執行；郡則派監察人員到各縣；縣則派檢查人員到鄉里。

　　開始還有人觀望，也有人趕快挖地窖，築複壁，將書藏進去，這行動不能請人，也不能在白天公開進行，只能利用深更半夜，鄰人、家人都睡著時，偷偷起來摸黑做。

　　因此，許多白髮蒼蒼的老學究，平生第一次拿起鋤頭或鐵鍬，弄得滿手都是水泡，但他們為了保存傳統文化，沒有半點怨悔和恐懼。

　　這類行動以齊魯兩地進行得最為積極，也是若干年後古文經典出土的唯一來源。

　　還有的人怕藏書遲早會被找到，乾脆將自己的腦子變成書窖，30天內夜以繼日地背誦，能記多少算多少。他們也有集體合作的，大家分配你背《周禮》，我背《詩經》，他背《春秋》、《易經》等等，日後再自行寫出。

　　當然，他們為了防止其中有人背叛，全都經過神前發誓、飲血為盟等鄭重的儀式。

　　不過，也有更多的人按照規定將書簡交出去。

　　於是，古籍竹簡、羊皮、絲絹手抄卷，以城、鄉為單位集合起來焚燒。

　　北自遼東，南至南海，東自齊地，西至臨洮，只要是大秦統治權能及的地方，這30天內，日夜都在焚書。

　　在眩目的火光下，幾千年來先聖、先賢的智慧結晶，無數工匠巧藝體力的付出，全化成飛煙灰燼。

　　群眾有的含淚忍住心痛，遠遠看著多少代遺留下來的傳家之寶，花費了多少祖先心血和時間保存完美的寶書，頃刻間，變成烏有。有的群眾就近圍觀，從他們悲憤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們是多麼憎恨秦始皇，憎恨李斯的無知。

　　所有的群眾心頭在流血。

　　30天內，朝廷、郡縣使者不斷奔馳于途，有報成果的，有請求敘功的，也有要求罰罪的。

　　原來，秦始皇詔命剛下，不但民間，連很多官員都心存觀望，認為這只是一聲迅雷，響過了就停。因為焚盡天下古籍，就跟下令天下人都不准吃雜糧一樣荒謬！一樣無法執行！連李斯派出的監卸史都大部分存有這種看法。

　　更重要的是，無論大小官吏都是讀過書的，多多少少對這些古籍都有一份濃厚的感情和甜美的回憶，毀掉這些古籍也等於否定了自己所有的過去，他們還有什麼可以向一般不識之乎的平民，略通文字的商人自傲的？

　　李斯也發現了大小官員都在敷衍了事，於是，動用了最可怕的特務組織，查報了一些執行不力的官員，以抗命罪名，處斬的處斬，下獄的下獄，這下大家才相信是動真格的，再也不敢鬆懈，都認真執行了。

　　30天焚書雖然熱鬧，害了不少官員定罪，但事情的高潮還在30天限期過後。

　　各級政府組織搜查隊，挨家挨戶的搜查古籍，不但翻箱倒櫃，而且拆牆毀宅，遇有可疑的地方，掘地三尺。

　　清廉的官吏是含著眼淚，忍著心痛執行命令，不肖官員正好借此機會大發焚書財。收賄賂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沒錢送，目不識丁的人家也要整個翻遍。

　　更恐怖的是各級政府厲行檢舉及連坐措施，檢舉者有重賞，知情不報者同罪。於是，鄰居檢舉鄰居，同事告發同事，父親舉發兒子，兒子舉發父親，兄弟相互告發的情形層出不窮。

　　在這個時期裡，各級政府忙著抓人、審問，接受檢舉，再追捕犯人所招供牽連出來的人，株連的範圍越來越大，人數越來越多，不但監獄人滿為患，有的貧苦縣連囚糧都發不出來，只有下令自備囚糧坐牢，等待押解到北邊修築長城。

　　這樣造成妻離子散的破碎家庭不知有多少，各地押往北邊築長城的犯人更是絡繹於道。

　　秦國本部早已習慣了這種嚴法酷刑，雖有怨言，還不致於公開反抗。齊魯等地卻是自由慣了的，文風最盛，藏書的也最多，株連的人當然也最多，他們感到無法忍受，決定要採取行動讓秦始皇明白民怨。

　　他們開始秘密集會，夜夜討論對策。派人到齊、魯、燕、趙各地聯絡，籌劃一次全國性的示威運動。

　　在這些儒生的聯絡和策劃下，不少民眾向當地郡守縣令請願，得到的答覆是抓更多的人，拆更多的房子。

　　於是，民眾發動罷市抗議，閒逛街頭議論時政。

　　原先已消聲匿跡的市井遊俠，如今又出來展開活動，那班因「裝神弄鬼」判罪，遣返原籍限制居住的儒生兼方士，他們最恨贏政，惟恐天下不亂，現在趁機行動，呐喊助威。

　　這些行動點燃了反焚書的烈火。

　　政府官員和執行焚書令的辦案人員被襲擊，一天數起，沿途押解犯人的監史獄吏被殺，犯人被釋放。

　　咸陽城內也出現了官員被害，群眾罷市的事情，這在幾百年來的秦國來說，是聞所未聞的。

　　秦始皇異常憤怒，下令追查此案的主謀，重點審查對象是儒家門客及其友人。有些儒生深知秦法嚴酷，生怕連累親友，乾脆自己投案自首了。

　　「咸陽儒生挑撥百姓」的案子結案時，受到牽連的有460多名儒生。有些僅僅是因為發表了同情百姓，不滿朝政的言論；有些是匿藏古籍；也有些是跟與事者有來往的丞相李斯擬奏書以「坑殺」處理，秦始皇在受到勸諫時氣憤地說：「這些人，其中有以裝神弄鬼欺騙朕的，也有藉以古非今來誹謗朕的，不嚴加懲治，如何警告天下！」

　　最後，秦始皇不顧所有方式的勸諫，終於殘無人道地下令坑殺了460多名儒生，這充分暴露了秦始皇的專制和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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