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千古奇帝宋徽宗 | 上頁 下頁
八七


  聚會漸漸進入高潮,客人們同歌《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由四美人操琴弦伴奏。此賦作者是白行簡,即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弟弟,內容抒寫男女交接是人生之大樂,當時曾廣泛流傳。宋以後提倡道學,此賦和其它性文學被嚴行禁止,但仍在宮廷、上層和妓院傳播。

  賦中以文學的筆調,抒寫男女從誕生到青春期身體變化,新婚之夜的情喜交集,夫婦四季同床之樂,也有專寫帝王和貴族性生活的篇章。皇上與他的寵倖們對此賦有極大的興趣,個個背誦得滾瓜爛熟。君臣四人一起歌唱,四美人初度春風,芳心忐忑不安,被賦中露骨的描繪和四位貴客的狂熱所煽動,只感到此身已飄然出世,暖流的波峰時時漫延全身,彈奏常常走調錯拍。最後她們神志昏昏地把貴客們引進自己的閨房。

  對於皇上來說,這次君臣同嫖是意外的豔遇,縱情快意,不受他自己反復推行的禮教和禮儀的任何限制。歡娛嫌夜短,他真有點樂不思歸。以後來往多了,他逐漸瞭解四美人都因家中遭到橫禍而破產,她們只得賣身葬父或為父母贖罪,身世極為悲慘。

  凡上有所好,偶而為之還可以巧加遮掩,而皇上多次微行,著百姓服裝,乘小轎子,就逐漸引起人們的注意。宮廷秘聞向來被人們津津樂道,特別是至尊經常出入妓館酒樓的消息,更是不脛而走,傳播極為迅速。自從崇恩太后暴病死後,這類桃色新聞已大為遜色,而現在已常有新篇,鬧得滿城傳說紛紛了。

  大臣們緘口不敢言,皇上執政二十年來敢於諫言的大臣早已貶逐殆盡了。誰也沒有想到居然冒出了一個八品小官上書言事,此人就是秘書省正字曹輔。曹輔字德載,南劍州沙縣人,與進《花石詩》的鄧肅是同鄉。他在奏疏中寫道:

  陛下厭煩深宮單調,經常出入街市城外。開始時臣
  民有顧忌不敢說,現在就隨便議論,說某日由某引路到
  某處,什麼時候返回,又說微行時的轎子一望可知,眾
  人能及時回避。陛下身負天下重任,即使不愛惜自己,
  也應考慮到社稷的安危。現在天下多事,貶毀佛教,賦
  役苛煩,括田禁湖,百姓豈能安分?萬一有人包藏禍心,
  造成不測,後果就不堪設想!且娼優下賤,一般稍知禮義
  的人都不入其門,何況陛下貴為天子!如果讓天下百姓
  知道了,被史官載入史冊,說某月某日易服微行,在某
  娼家住宿,豈不是貽笑千秋萬代?再說寵倖以淫語淫聲來
  蠱惑陛下,是想保持祿位,謀求私利。陛下應貶逐奸邪,
  親近忠良,保重龍體,杜絕遊幸,以身為天下榜樣,為
  天下百姓造福!臣冒犯天威,自知將身受斧鉞。若陛下能
  聽諫言,則臣雖死猶生!

  皇上原以為微行極其秘密,外人不會知道。當看到曹輔奏疏時不禁惱羞成怒,傳命執政大臣審問曹輔。

  太宰餘深責問道:「朝廷大事應由大臣來議論,你小小的一個正字為何越禮犯紀,妄議大事?」

  曹輔答道:「事關重大,可惜無大臣敢言,只好由小官上奏。官職有大小,而愛君愛民之心是一樣的。」

  少宰王黼假裝不知此事,故意問身旁的左丞張邦昌、右丞李邦彥說;「有微服出遊的事嗎?」兩人回答說沒有聽說此事。

  曹輔在上書前知道這次會被定罪,就奮不顧身指責道:「此事京城中百姓都在傳說,相公當國為何不知?連此事都不如平常百姓,那設立相公又有什麼用處!」

  王黼恨他出口頂撞,自己又做賊心虛,讓他立下言辭作為證據。他拿起筆寫道:「所上奏疏有事實根據,區區之心別無他求,只是愛護皇上而已!」

  事後皇上聽取王黼稟報審問的經過,不解地問道,「曹輔是個芝麻大的一個小官,為何知道宮中秘密!」

  王黼乘機答道,「餘太宰的門客與曹輔是同鄉,想必是太宰透露了風聲,所以在審問時態度暖昧。」

  皇上知道余深是蔡太師的心腹,他正想讓蔡太師退休,就想先免去餘深的太宰一職。他還重重責罰曹輔,以便肅清「流言蜚語」的惡劣影響。於是曹輔被一貶再貶,最後被編管於郴州。

  此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皇上真的深居簡出,不再微服出遊。這倒不是由於他從諫如流,改惡為善,而是看了京東、京西各路的走馬承受的密報,說京畿四周因西城括田所胡作非為而民怨沸騰。大量的失去土地的強民已流入京城,說是要尋凶報復。不少青年女子流落外地,當傭人和娼妓,也心懷怨恨。皇上雖然愛好遊樂,但生命畢竟更為重要。

  上面提到的西城括田所,是幾年前皇上親自批准而成立的,括田所得專供御前使用。當時有個胥吏名叫杜公才,一向以善於刻剝和訴訟聞名。他向楊戩獻策,說京畿周圍有許多良田原是公田,應該進行追查清理,使流失的公田物歸原主。此言多少有些根據,早在神宗時京畿地區有很多荒地、荒灘和陂塘,皇帝下詔招人開墾,誰開墾就歸誰所有,規定墾荒戶五年內免征賦役,墾地百畝三年後只收五畝地的賦稅。這些措施深得民心,經過幾十年的辛勤勞作,原來的荒地大多變成良田,墾區繁榮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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