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奇帝宋徽宗(62)

六二

　　下面的樂曲是《詩·小雅·六月》，內容是講周宣王中興的故事。宣王時嚴狁入侵，形勢緊迫，宣王任命尹吉甫為帥帶兵抵禦。吉甫能文能武，治軍有方，將士們英勇作戰，迅猛之勢不可擋，最後凱旋歸來。

　　曲終之後，皇上滿懷深情地說：「尹吉甫建立大功，定國安邦，勝利歸來後宣王盛宴接待。在座的蔡太師，最早輔助朕紹述父兄之業，今遠從越地歸來，朕開後苑盛宴接待，也寄予厚望！」

　　蔡京聞言禁不住涕泗交流，叩頭謝恩說：「皇恩浩蕩，比天還高，比地還厚！微臣過去無功，今已衰朽，只能效犬馬之勞！」

　　雅樂終了，君臣飲酒已半酣，皇上傳諭稍事休息，共嘗新茶。此茶名為太平嘉瑞，採摘時嫩葉細如雀舌，是建州的新貢品。又用惠山泉水烹煎，是茶飲中上上之品。自從唐代陸羽稱無錫的惠山泉為天下第二泉以後，歷代嗜茶的君主和達官都愛飲惠山泉，常常用水瓴裝運到千里之外。皇上也精於茶道，所著的《大觀茶論》，反映了當時貢茶製作技術的新成就，闡明了他對煮茶、品茶的種種要求。

　　品茶之後又重新開宴，新上的酒杯、寶器盛有新的美酒佳餚。皇上傳命奏燕樂，允許教坊樂隊登上殿堂，讓宮娥以妙舞勸酒。舞女們美如仙女，頭戴金翠，表演時閃閃發光，腳穿綴有珍珠的鞋履，使舞步顯得輕快。她們時而舉袂若雪飛，時而慢舞如輕風，頻頻勸酒，疑眸善睞，眉飛目語，都合著音樂的節奏。佳賓們目不暇給，開懷暢歐。其間有笙篁、琵琶、箜篌、簫笛高手登臺獻藝，使宴會花團錦簇，豐富多彩，達到最高潮。君臣披肝瀝膽，融洽無間，齊贊這次鹿鳴宴是千載之遇！

　　然而，皇上真的就是當今的中興的周宣王？蔡太師真的是當今的尹吉甫？在過去的十多年中，大宋王朝的臣民們都已經領教過了，他們懷著不安的心情，注視著局勢的變化，企盼著聖主實施古代的「仁政」！

　　皇上讓蔡京瞻仰神聖的宣和殿，無疑是向他敞開自己的心扉，讓他瞭解自己的興趣、愛好以及精神上的追求。皇上精心籌備了太清樓特宴，是表示自己以誠相待，肯定他過去的「功績」，並寄予厚望。

　　過了幾天，皇上又親賜手詔，稱讚蔡太師「忠貫金石，志安社稷，八年輔政，一德不諭」。詔書又說，過去一些「奸邪小人，造謠中傷」，給他加了種種罪狀，事實證明都是些「誣衊不實」之詞。而對於大臣來說，立朝應當有堅定的信念，一心只為君主效力，一些不愉快的事不必介懷。皇上也知道，那些「造謠中傷」的奸邪之言，都見於過去兩年中自己貶斥蔡京的詔書中，但自古以來皇上都是聖明的，壞事都是奸臣幹的。皇上早已洞察奸邪小人的陰謀，並把他們貶黜出京了。

　　在輿論準備充分之後，皇上就正式宣佈蔡京複職，每隔三天到朝堂議事。過去受到蔡京的牽連而被罷官的三十多名成員，也得「平反昭雪」。余深恢復門下侍郎一職，薛昂榮任尚書右丞，兩人仍是執政成員。胡師文複職知秦州，宋喬年複職知陳州，宋昪升任知應天府，宋喬年的另外二個兒子宋晸、宋日奐也得到重用。劉昺升為戶部尚書，強淵明升為禮部尚書，等等。這些前不久還是千夫所指的蔡京死黨，臭名昭著的貪官污吏，一夜之間又成了政壇上的紅人。他們彈冠相慶，磨拳擦掌，又準備捲土重來了。

　　經過四十多年的黨爭的磨礪，蔡太師屢僕屢起，官場角鬥的藝術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了。他慶倖過去任宰相時三立元祐黨人碑，幾乎全部消除了公開的或潛在的政敵，剩下的幾個人如何執中、鄭居中、侯蒙、劉正夫，都是皇上的親信，仍是執政成員，但他們平庸無能，只能奉皇上之命在暗中監視自己，而絕不能代替自己，皇上這次又把他請回來就是明證。

　　他久經風浪，心中再三琢磨，從杭州回京後，所受到的禮遇堪稱千年不遇，可以看出皇上仍在耍小聰明，用極大的恩寵和美妙的言辭來收買他的心。皇上面臨國用不足、政令不行、人心不穩三大難題，身邊的親信大臣束手無策，在無可奈何中才想到要請他重新出山。說老實話，這個局面也只有他才能收拾。當然，自己也得吸取前二次被罷相的教訓，那就是在施政和用人時得尊重皇上的意見，不能像過去那樣獨斷專行。皇上輕佻淫佚，崇信虛無，遇小事聰明有餘，決大事反復無常，剛愎自用，性又多疑，必須掌握其性格特點。沒有皇上的寵信，自己就不能有所作為，只是個退休的老官僚而已。

　　蔡太師知道皇上的燃眉之急是國用不足，他解決此難題的辦法仍然從改革鹽鈔制著手。上任伊始，就宣佈全面恢復崇寧年間他主持制訂的鹽法，恢復東南海鹽的官賣商運，恢復提舉官督促鹽茶。

　　有一次，皇上曾經問起：「張商英說過，你制訂新鹽法，讓朝廷與商人共利，是根據歐陽修、蘇軾的主張？」

　　蔡太師雖知張商英言之有理，但不肯承認，假裝成憤慨的樣子說：「張天覺名列元祐黨籍，當然美化反變法派。微臣當年制訂各種法令是根據神宗皇帝的遺意，根據陛下的詔書，詔書中曾訓示：法難一定，事貴變通。再說本朝歷來實行通商政策，嚴禁官吏勒索商賈，保障商品流通，汴京城內的富商就有六千多家。張天覺怎能把太祖、太宗的恩德，說成是歐陽修、蘇軾的功勞呢！」皇上見蔡京反復歌頌自己的祖先和他本人，以為忠心可嘉，更覺得張商英是「奸邪小人」了。

　　為招來鹽商到京城購買鹽鈔，蔡太師除了重申過去所制訂的優待鹽商的各種規定外，又擬訂了新的舉措，共計十六條。商人去榷貨務用現金購買鹽鈔，先到的人額外多支鹽，表示鼓勵。過去用船散裝運鹽，官吏克扣斤兩，沿途損耗和偷盜嚴重。現在改用袋裝，每袋鹽三百斤，官方驗秤。鹽袋由官方統一製造，編號蓋印，嚴禁私造，一次使用後就作廢，違者法辦。歷來鹽商購鹽都要交納損耗費，此後一律免交。

　　還有更厲害的一著，那就是以能不能招來鹽商，作為地方官員考績的主要準則，對鹽政每季要進行評比，每年則有考核。凡是不執行新鹽法的不得晉升，還要從嚴治罪。州縣官吏為保往烏紗帽，都千方百計地籠絡客商，努力推銷食鹽，強制進行分配。有的地方嬰兒剛出世就計口授鹽，北方地區連駱駝也計算在內。這些措施使百姓叫苦連天，但魏伯初主持的京城榷貨務，此時又客商雲集，鹽鈔收入扶搖直上。最高的年收入達到四千萬貫。僅此一項的收入，超過了宋太宗時全年總收入的一倍，相當於宋神宗元豐年間全年總收入的三分之二。

　　有了這項巨額收入，皇上再也不必為國用不足而犯愁了。宮廷與朝廷的日益增長的開支，官吏和禁軍的薪俸，興建土木工程的費用等，都有了足夠的經費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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