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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八章 複河湟童貫掛帥

  皇上少年英俊,聖武果斷。為了完成宏圖大業,他一方面進行文治,起用新黨,竄逐舊黨,重行方田均稅法,變革鹽茶專賣,制禮作樂;另一方面又醉心於武功,想先從恢復河湟故地下手,然後再圖謀西夏和遼國。現在童貫勝利歸京,豈非天大喜事!從瓊林苑回到福寧殿后,他讓內侍掛起《河湟地域圖》,面對著圖中的河流和群山,不禁心潮澎湃,想起了過去的往事。

  滔滔的黃河從青藏高原奔流而下,由日月山南的龍羊峽經過廓州(今青海化隆縣)、河州(今甘肅臨夏市),入隴右後南納洮河,北納湟水,然後穿過蘭州城繼續向東流去。洮河流經洮州(今甘肅臨潭縣)、岷州(今甘肅岷縣)、熙州(今甘肅臨洮市)。湟水流經鄯州(今青海西寧市)、湟州(今青海樂郡縣)。上述地區黃土深厚,氣候溫和,雨量充沛,宜於農牧,歷來稱為河湟地區。北宋時據有此地的吐蕃族首領,常與宋軍聯合作戰,擊敗西夏,很有軍事實力。

  神宗時名將王韶呈獻《平戎策》,說如想平定西夏,必須先要恢復河湟地區,使夏人腹背受敵。神宗接受這一建議,派王韶領兵出征,以親信內侍李憲作監軍,很快就收復熙州、河州等五州,新開疆土二千里。哲宗時湟州地區吐蕃內亂,大將王贍、王厚奉命攻克湟州和鄯州。後因王贍殘酷殺戮和貪圖財寶,激起吐蕃族反抗,西夏又派大軍圍攻,兩州得而復失。朝廷被迫封吐蕃王子隴拶為河西軍節度使,賜名趙懷德,主管湟水地區。

  在去年即崇寧二年年初,吐蕃族大酋長多羅巴奉隴拶族弟小王子溪賒羅撒為首領,圖謀複國,聲勢浩大。趙懷德自知不敵。就逃奔黃河以南。皇上怕當地吐蕃族聯合統一,決心進軍河湟。但大軍以誰為統帥,朝中大臣卻有分歧。知樞密院事蔡卞推薦王厚、高永年為正副統師。王厚是名將王韶的兒子,從小就跟隨父親轉戰隴右,對當地形勢了如指掌。幾年前又與王贍領兵攻克湟、鄯二州,曾任湟州知州。現在讓他統率大軍,輕車熟路,定可立功。高永年雖是番將,卻是文武全才,現任岷州知州,曾向朝廷呈獻《元符隴右錄》,議論當地敵我形勢和應採取的對策,透闢而又切實。他作戰智勇雙全,進攻時充當先鋒,撤退時常為殿后,勇冠三軍,西人聞之喪膽。

  左相蔡京雖同樣推舉王厚為帥,卻建議任命童貫為監軍。在當時,監軍負責監視武將,控制軍隊,按時單獨地向皇上稟報戰況,實際上是主帥。蔡京強調童貫是李憲的得意門徒,曾隨師父到過隴右,先後駐屯熙州和蘭州,深知西北將帥的特點和前線敵情。過去李憲是王韶出征的監軍,現在讓童貫任王厚出征的監軍,父子和師徒世代相沿襲,可說是歷史佳話。

  蔡卞則以為過去用李憲作監軍並不值得讚美,但李憲總算稍為懂得軍事,而童貫向來不知兵,重用他必然會誤國事。蔡卞鄙視宦官,固然是受王安石的影響,而內心中則深知自己的兄長是個偽君子,權力迷,口頭上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是為答謝童貫曾助其東山再起。且兩人都有野心,相互勾結謀取軍權,其結果對朝廷、對他這位樞密院使都很不利。

  朝議分歧,最後由皇上親自決斷。皇上確認童貫忠心耿耿,最能體察聖意,讓他當監軍最能放心。前些年他任供奉官,所採購的書畫和宮中用品,件件堪稱上乘。所選送的蘇、杭美女,個個光盈明月,豔奪朝霞,真能迷下蔡、惑陽城,使自己銷魂欲死,幾乎忘記社稷安危。近年來提升他為內客省使,負責掌管四方進奉,所進御用之物,比皇上自己還想得周全。他掌管四夷朝貢和百官賞賜,從不拘泥於老規章,能體現出泱泱大國之風。更重要的是他有雄心壯志,有軍事才能,想效法李憲立功疆場,揚名後世。皇上想到自己進軍河湟的決策,還是在蔡京和童貫的鼓動下形成的。而蔡卞主張不讓內侍參與軍政,那是一種偏見。

  皇上回顧本朝歷史,太宗任用王繼恩,真宗用秦翰,神宗用李憲、王中正,這些內侍領兵雖有失誤,但都立下戰功。須知將領由皇帝直接控制,派內侍監督,這是趙宋一百多年的法規。蔡卞連這一法規都不懂,怎能掌管樞密院?而蔡京著力推薦童貫,可說是頗有眼力,很合自己的心意。

  去年四月下旬,童貫帶著皇上的詔旨和賞賜,到達隴右重鎮熙州。將士們得到犒賞和嘉獎,士氣大振。熙州古稱狄道、臨洮,城在洮河東岸,古代的絲綢之路南路一線,從秦州、隴西到鄯州、甘州,必須經過熙州,故此地是貫通中原與西域的樞紐之一,是兵家必爭之地。秦朝的扶蘇、蒙恬,曾在此處修築長城;漢代霍去病出征匈奴,曾經過此地。唐人的邊塞詩中,經常提到臨洮,李白的「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子夜吳歌》),王昌齡的「平沙日未沒,黯黯見臨洮」(《塞下曲》)等等,都是千古流傳的名句。

  童貫與王厚召集部屬計議進軍計劃,與議的有岷州知州高永年,河州將李忠,熙河將劉仲武、辛叔詹,通遠軍將王用,以及負責糧餉轉運的判官劉韐,專管納降事務的王端等等。眾人以為:黃河以南的吐蕃各部落仰慕朝廷威德,經過王厚之弟王端派人勸諭,大多願意降服,如果授官補職,賞賜財物,可保歸順安定。而湟水地區的吐蕃小王子溪賒羅撤與大酋長多羅巴,長期以來力謀複國,他們據險固守,結集兵馬,並殘殺不聽命令的部落。既然戰爭不可避免,童貫與王厚決定奏明皇上,請求迅速進軍,並要求將領們加緊練兵。劉韐負責督促熙河路各州通判準備給養,並依聖旨從秦鳳路等地調撥糧草。

  平素的心願終於實現了,童貫躊躇滿志,決心大幹一番事業。自己具有任何將帥所沒有的好條件,那就是皇上的絕對信任,蔡丞相的全力支持。深感不足的是自己志大才疏,對用兵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好在監軍不負責具體指揮,作戰時可依靠手下的將領們,他們久經沙場,善於用兵。自己當前的要務,是充分地利用手中的大權,廣泛結交將領和地方官,使他們成為自己的心腹和黨羽。

  五月初的一天,天氣晴朗涼爽,他盛情邀請王厚、高永年一起郊遊。三人並轡出熙州東城門,登上當地名勝東岩山。此山山勢峻峭,兩峰並峙如雙屏風,林木青翠欲滴。兩峰之間建有佛寺,殿宇宏偉,回廊環繞。佛像造型精美,姿態生動,壁畫構圖奇特,色彩絢麗。雖歷經戰亂,佛寺受到某些破壞,但仍吸引著無數善男信女,終年香火旺盛。他們登上峰頂,俯瞰熙州城,只見城池堅固,市井繁盛,漢蕃雜居。眼下大軍雲集,車鳴馬嘶,塵土飛揚,預示著大風暴即將來臨。眺望遠處,群山嵯峨,絕澗幽深,山中彩雲繚繞,輕煙飄緲。洮河從隴南蜿蜒而來,在五月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金光。江山如畫,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英雄在此建功立業。

  童貫與王厚談起了熙寧五年一段往事,他說:「那年七月,我倆參與戰鬥,隨大軍攻克此城。令尊指揮若定,能出奇制勝;我師父奉詔命視師河湟,與令尊配合默契,共同建立了豐功偉業。歲月如流,人生幾何,當年我倆的年紀是都二十剛出頭,共同在此督促軍卒夫役,修築熙州城垣。如今我們都已五十多歲了,鬢髮染上秋霜。所幸的是皇恩浩蕩,使我倆能繼承先人的事業,統率大軍重來故地,這真是天賜立功良機!」

  王厚聽了這位同僚帶著深情回憶往事,頓時豪情滿懷,也動情地說:「皇上賦予重任,我們粉身碎骨也難報知遇之恩!道輔兄胸懷韜略,仗義疏財,名動朝野,這次能再次共事,實三生有幸!河湟吐蕃族種分散,並不統一,但憑著山險路遠,叛服無常,小王子又得西夏相助,此次定有一番惡戰,不可等閒視之!」

  王厚的答話,自然帶有捧場的意味。這位監軍經常單獨地向皇上寫奏狀,掌握著三軍將領的命運,與其對答千萬不能忘記要對皇上表示忠心。他清楚地記得,在熙寧五年,自己與父親親冒矢石,仰險逆擊敵軍,在攻下熙州時,父子都血染戰袍,多處負傷。等到殘敵肅清之後,這位道輔才跟著李憲衣冠楚楚地策馬進城。蔡丞相常說,道輔曾出入西北戰場十餘次,立有戰功,情況熟悉。此話真是瞞天過海,自欺欺人。

  高永年對童貫的自我吹噓嗤之以鼻,他知道這位現監軍大人當年只是李憲的隨身僕役,牽馬洗鐙,沏茶煎藥,沒有資格參與軍事機要。十八般兵器連名稱都說不全,更談不上什麼武藝和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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