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109)_向斯

一〇九

　　侍女小心地取來玉碗，圓圓的，比茶杯大一點，將玉碗內盛滿熱水，依次將指甲泡軟，將變形的校正直了，將不端正的用小銼銼端正了，再用小刷子把指甲內外，統統都刷一遍。然後，用翎子管吸上指甲油，塗抹均勻，最後戴上黃綾做的指甲套。

　　泡指甲工作，這才基本結束。

　　據說，慈禧太后還專門保留了一個小盒，用於收存整套修理指甲的工具，包括：小刀、小銼、小剪、小刷子，還有長鉤針、翎子管、田螺盒式指甲油瓶等等，一概都是白色的，都是外國進貢的。

　　滿族的女人，不纏足，天生的對於腳諱莫如深。

　　慈禧太后對於自己的腳也不例外，格外小心，對於鞋襪也是很講究。

　　她說：鞋子和襪子，一點也不能委屈，稍微不合適，就會全身不舒服。

　　她的襪子都是純白棉綢由內府精心製作的，大小正合適，穿起來也很舒適。

　　她有一套方法，用於檢驗鞋襪是否合適：腳前腳後，有兩道合縫，前邊的縫像樑柱一樣正在腳背之上，如果線掐得不直，線又縫得有緊有松，襪子就容易在腳上滾動，襪線自然歪歪扭扭的。

　　鞋襪都如此講究，太后對於洗腳，就會更加不松心。

　　女官何榮兒說：

　　太后洗腳，不僅是為了衛生，更重要的是為了保養。說穿了，有點小病小災的，洗腳比吃藥還便當。

　　御醫每天都要派遣蘇拉送一付保平安的藥方，稱為平安帖子。御醫還有一個職責，就是給太后斟酌洗腳的藥物。

　　儲秀宮的宮女們，都把給太后洗腳看得很重，誰也不敢怠慢，對於洗腳水，同樣也是十分地講究。

　　三伏天氣，空氣潮濕，就用杭州菊花汁煮沸騰之後，晾溫了再洗。這樣洗腳，能夠讓太后清眩明目，全身涼爽，兩腋生風，保證不會中暑。

　　三九寒冬，天氣極冷，就用木瓜湯洗腳。這樣，能夠活血暖膝，四肢溫和，全身柔暖如春。

　　慈禧太后很喜歡銀盆，洗腳的也是用銀盆，是內府用幾大張銀片，嚴格按照尺寸剪裁好以後，拿銀鉚釘聯綴而成的。

　　洗腳盆的中間，是木胎，盆邊卷出來，像鬥一樣，平底。

　　太后的這個銀洗腳盆，比普通的洗腳盆要深一些，為的是泡腳方便，是內府工匠精心製作之物。

　　銀盆還有一個功能，就是防毒。慈禧太后之所以喜歡銀製品，恐怕深意就在此。

　　木胎是能夠保持熱度，不容易散熱。盆邊卷起來，是為了放腳方便。平底，是好移動，也好放置。

　　太后洗腳，每次也是用兩個盆：一個放置熬好了的藥水，一個是用於放清水。

　　洗腳時，先用藥水洗，然後，用清水洗。洗時要輕重適度，揉搓要用力，但又不能過了。

　　侍候太后洗腳的，專有四個太后信任的貼身侍女，洗腳時用兩個侍女。

　　洗腳的時候，太后往椅子上一坐，嘴裡不停地跟身邊的侍女說閒話，一邊舒服地享受著侍女為她全身心的洗腳服務。

　　如果要問生活在慈禧太后身邊的人：太后宮裡，什麼最重要？

　　她們會清清楚楚異口同聲地回答：睡覺！

　　女官何榮兒說：

　　18

　　宮裡頭，最最重要的事，在慈禧看來，就是睡覺。

　　一切行動坐臥的安排，都要以睡覺為主。皇帝、皇后、太后、小主、格格們，都要睡小午覺。

　　早晨要早起，不論春、夏、秋、冬，五點至六點即起來，七點以前要梳洗完畢，就是小主在屋子裡閑坐，或庭院裡溜彎，也必須光頭淨臉，收拾利落。

　　光緒皇帝通常是在九點至十點間就寢，到十一點至一點之間，正是濃睡的時刻。

　　白天也是這樣，十一點至一點，必須午睡，慈禧太后說，這叫得天地陰陽之正氣，是健康長壽的秘訣，是精神暢旺的保證。

　　清廷祖宗的家法，絕不許晚上貪玩熬夜不睡，也不許早晨睡懶覺不起床。

　　宮裡上下幾千人，都要切實遵守這個規矩。

　　慈禧太后更是精神旺盛，就是在園子裡，也從沒有在五點以後起過床。

　　這是大清國入關以來的傳統，老祖宗列代傳留下來的家法。

　　誰要是怠慢了這個制度，貼身的宮女或太監就要傳杖挨板子，專打宮女、太監，看你當主子的臉往哪裡放！

　　從祺祥政變之後，掌握了生殺大權的慈禧太后，開始形成了一個睡覺習慣，就是每天入睡之前，要讓人在床前講笑話和說書。特別是在同治皇帝去世之後，第二次垂簾聽政時，幾乎每個晚上入睡之前，都要讓人由說書、講故事，轉向說街巷俚語、世態人情和風流故事，最後就專愛聽淫穢段子和浪情戲曲。

　　當初給慈禧太后床前講故事的，是太后宮司房首領太監馬雙祿、單成泰二人，他們都是秀才出身，博覽群書，有一肚子笑話和故事，太后聽說之後，就讓他們到寢宮坐更說書史；太后中午休息的時候，他們二人也是在寢宮絲帳之外，坐在地上，墊著墊子，旁邊放著小桌，太后隨便一點，想聽哪方面的，他們就開講。

　　慶親王的四女兒，宮裡人稱為四格格，早年守寡；還有垣大奶奶，是太后的內侄媳婦，也是早年為寡婦，她們二人奉旨，居住在宮內，太后吩咐讓她們坐更，為太后睡覺之時讀書。她們人長得端莊，聲音好聽，知書達禮，太后很喜歡，所以幾乎每天都要讓她們入內坐更。

　　慈禧太后的床，是一種特製的紫檀大木床，精心繪繡的絲錦床帳之外，是江南進獻的彩幔。太后睡覺時，幔半開，幔內坐著照料太后的十分細心的媽媽一人，女子一人，是伺寢的值班侍女，她們手極靈巧，還負責為太后捏腰捶背。

　　幔外坐更之人，聽太后吩咐，或者講故事，或說趣事，或講楹聯。說書、講故事的人，聲音清楚，圓潤動聽，要像鳥叫一樣。而且，聲音要越來越輕，如清泉流水。只要幔內媽媽一擺手，說明太后已經睡著了，說書、講故事諸人，輕輕退出，只留下侍寢的女人。

　　從九點左右睡覺，大約到十點、十一點左右入睡。陪侍太后的四格格、垣大奶奶都是內廷金枝玉葉之身，她們不坐晚更。

　　幽靜的宮室，萬籟俱寂，只有馬、單二人在這飄蕩著淡淡清香的宮院之中，談古說今。有的時候，太后胸中煩躁，覺得很鬱悶，馬、單二人就要千方百計地說些太后愛聽的、高興的、逗樂的事情、葷段和笑話，招太后大笑不止，以消除肝氣。有時，太后吃喝不香，就要說一些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讓太后開胃，說到高興處，媽媽、侍女也幫腔，說自己讒得不行，全是口水了，快讓我吃吧！

　　馬、單二人，退出宮後，太后不招呼，就回到本處休息。

　　白天睡覺叫歇覺，晚上睡覺則叫歸寢。說法不同，性質是一樣的，就是每天負責坐更之人，要開始工作了。

　　讀書通常是《四書》、《五經》，特別是太后喜愛的《詩經》，許多篇章反復誦讀，百聽不厭。但是，太后對《易經》興趣不大，可能是聽不懂的緣故。有的時候，太后自己坐在帳內，背後靠著錦墊，手裡拿著精緻的內府書籍，自己讀，或者自己看，讓坐更的人讀，因此，許多《詩經》之佳句和古文篇章、段落，慈禧太后都耳熟能詳，張口就來。

　　第二次聽政之後，尤其是戊戌政變之後，慈禧太后嫌馬、單二人學識太淺顯，見識太平常，又挑選了一些知識淵博的值班太醫坐更，包括宗元辰、楊世芬、楊世葆、李崇光、姚寶升、梁世恩、戴嘉瑜等人，他們輪流值日，或者看病，或者講讀。特別是李崇光、姚寶升，他們倆的學問大，醫道也高，非常善於講故事和笑話，深得慈禧太后的讚賞。

　　李崇光有急智，什麼事都難不倒他，語言詼諧、幽默，常令慈禧太后捧腹大笑，慈禧太后稱他為李寶貝。

　　慈禧太后的開口語是：寶貝，有何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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