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54)_向斯

五四

　　小皇帝坐在高大的龍椅上，東張西望，非常好奇。

　　黃紗簾後是兩宮皇太后，北邊坐著慈禧太后，南邊端坐著慈安太后。

　　透過黃瑩瑩的紗簾，慈禧太后清晰地看見殿外王公大臣們林林總總的花翎袍褂。

　　議政王、恭親王帶領軍機大臣、文武重臣，在養心殿前，向皇帝和兩宮皇太后，恭敬地行三跪九叩首禮。

　　恭親王、醇親王大步入內，恭敬地侍立在寶座兩旁，左邊是恭親王，右邊是醇親王。王公大臣手持章奏，在殿內黃紗簾前恭敬小心地交給恭親王，恭王捧至禦案之上，聽候聖裁。

　　從這一天開始，大清王朝翻開了新的一頁：皇太后垂簾聽政。

　　儀式結束之後，慈禧太后特地吩咐恭親王和軍機大臣們留下。

　　慈禧太后認真地說：八大臣除了，恭王和各位大臣都是功臣，都是國家依靠的股肱重臣，你們一定要盡心盡力，為皇帝分憂，為國效力。

　　恭親王象徵性地比劃一下，算是行禮，非常自負地說：請皇太后放心，臣等一定盡心盡力，為皇上當差。

　　面對恭親王，聽了他的話，慈禧太后心裡咯噔了一下，話鋒一轉，慢慢地說：太后垂簾，是否古已有之？

　　眾人有些意外，都看著恭親王。恭王從容地回答：太后臨朝，西漢高皇后時就有過，只是沒有垂簾的記載。晉康帝去世，穆宗即皇帝，年僅兩歲，皇太后在太極殿，設白紗屏，抱小皇帝垂簾聽政。

　　慈禧太后奇怪：怎麼是白紗簾？

　　剛剛選入軍機的博學大臣曹毓英，出班進奏說：回皇太后，魏晉之時，尚白，所以，皇太后前掛白紗簾。唐宋以後，尚黃，黃色成為皇家特有的貴色。宋宣仁高皇太后垂簾聽政，就是用黃紗簾。當時，大臣奏請太后，禦殿聽政，正式接受冊寶。太后不允。太后說：母后當陽，非國家美事，況天子正衙，豈所當禦？

　　慈禧太后聽出了曹軍機的話外之音，冷冷地說：曹大人，真是好學問，好人品。

　　眾人心裡一冷，仿佛能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入心裡。

　　曹毓英心中惶恐，跪伏謝恩：微臣叩謝太后恩寵，微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一年，慈安太后26歲，慈禧太后27歲，恭親王剛剛30歲。以恭親王為首的外臣集團，與以慈禧太后為核心的兩宮皇太后集團的政權之爭，正式開場。

　　事實上，從收拾了八大臣之時開始，慈禧太后與恭王之間的權力之爭，已經悄悄開始。

　　慈安太后一直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對於政治，從來沒有任何野心，天資平平，文化平平，個性柔和，因此，在大臣們的眼中，她一直是一個很仁愛的皇后，一個很優秀的國母。

　　慈禧太后卻不同，她個性強，天賦好，廣涉經史，善於學習，敢想敢幹，敢做敢當，巧於言色，是一個令大臣們敬畏又莫測高深的女人。

　　慈禧太后與恭王聯合，贏得了一片讚譽之聲。曾國藩、李鴻章稱讚此舉是自古帝王之所僅見之英斷！恭王私黨李慈銘十分興奮，特地填詞一首，預測大清王朝中興有日！

　　慈禧太后知道，朝野大臣們，都是惟恭王之馬首是瞻，擁護恭王，稱他為當代的周公。

　　周文王建立強大的周王朝，文王去世後，其兒子姬發即皇帝位，為周武王。周武王在文王之弟周公旦的輔佐下，日益強大，建立了龐大的帝國。武王去世，其幼子年幼即位，為周成王，周公旦輔政。周公旦東征西討，平定叛亂，讓王朝中興，成為皇權的實際操縱者。但是，他將自己始終處於輔弼之位。

　　京師文武大臣們以恭王為核心，視恭王為周公。手握重兵的勝保，則公然上書，要求恭王如周公輔政，或者如多爾袞攝政。

　　清太宗皇太極去世，其第九子福臨繼位，鄭親王濟爾哈朗和睿親王多爾袞輔政。多爾袞狂放傲慢，排擠鄭親王，獨任攝政王，進而自命叔父攝政王、皇叔父攝政王、皇父攝政王。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認為恭王是中流砥柱，其身份是輔政兼攝政。

　　慈禧太后不這樣看，她十分巧妙地換了一個字：議政。她入主皇宮之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實現承諾：授恭王為議政王、首席軍機大臣。

　　八大臣擱車罷政之舉，歷歷在目。恭親王明白，慈禧太后也心裡清楚：兩宮太后不懂政務，只要外臣擱車，她們就束手無策，只有讓步了。

　　慈禧太后當然不會等到出現這種局面，她會事先安撫好恭王，安排好一切：外朝軍政，她要仰仗恭王，自然就不惜封賞了。

　　恭王繼議政王、首席軍機、宗人府宗令、總管內務府大臣等諸多頭銜之後，慈禧太后鄭重封賞恭王王爵世襲罔替。恭王堅決辭讓，聲淚俱下。慈禧太后就改賜親王雙俸，並特地明發上諭，宣示中外：

　　我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再三申明，此系先帝恩旨。

　　而該王辭謝倍力，聲淚俱下。

　　兩宮皇太后未忍重拂其意，不得已姑從所請，將世襲親王罔替之旨，暫從緩議。俟朕親政之年，再行辦理。恭親王奕，著先賞食親王雙俸，以示優禮。

　　慈禧太后生日這一天，慈禧以兩宮太后懿旨的形式，命大學士會同六部九卿大臣，詳議恭親王生母尊諡。這是恭親王的一塊心病，也是他最為敏感、最感痛心之處。

　　大學士和六部、九卿大臣，當然知道恭王的心病和痛苦，會議的結果，自然是恭親王和慈禧太后所期望的。十月二十一日，大臣上呈兩宮太后，上恭王生母尊諡為：康慈皇太后。並請升祔太廟。再請將前次所上尊諡改擬至12字諡號，以示尊崇：孝靜康慈懿昭端惠弼天撫聖成皇后。

　　兩宮皇太后允准，並頒諭封賞，詔告天下。

　　十二月初九日，慈禧太后頒發懿旨：恭親王長女聰慧軼群，晉封為固倫公主。

　　這又一次突破皇家慣例，而且以親王之女封賞固倫公主，為滿清絕無僅有之一例。

　　按照清宮規定，只有中宮皇后嫡女，才有資格封固倫公主，嬪妃所生的女兒，只能封和碩公主；中宮撫養的宗室之女，出嫁時可特賞和碩公主。

　　同治元年元旦，慈禧太后賞恭親王紫禁城內乘四人大轎，恭王之子載賞戴三眼花翎。

　　慈禧太后在重賞恭王的同時，也在積極主動地瞭解政務，安排親信。

　　她特別鄭重地吩咐安德海，傳旨秘密厚賞擁戴有功的榮祿，授皇宮禁軍神機營翼長，負責京師禁衛。

　　安德海秘密奏報：東城胡記藥店的那個惡棍，已經上吊自盡了。他的屍體，已經扔到野地喂狗。他那一夥的狗東西，全部捉了，是否活埋？

　　慈禧太后趕緊問：那二少爺呢？

　　安德海回答：出走了，不知去向。

　　慈禧太后冷冷地說：埋了！

　　皇太后掌握了最高的權力，慈安太后高興地問慈禧：妹妹，你現在最想幹什麼？

　　慈禧太后平靜地說：養顏美容。

　　慈安太后大感意外：養顏美容？

　　慈禧太后認真地說：是啊，你看你多年輕漂亮，我卻像老太太！我要像女皇武則天那樣采益母草，養顏美容！

　　慈禧太后離開許久了，慈安太后還張著嘴，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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