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51)_向斯

五一

　　咸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皇帝在熱河去世，慈禧與慈安聯手發動"琪祥政變"之後，攜年僅6歲的小皇帝回到離別一年的紫禁城。從此，她開始執掌權力，垂簾聽政。

　　慈禧太后在熱河行宮的時候，就一直在考慮回鑾之後，居住在哪裡？經過深思熟慮，她決定選擇在這具有特殊意義的長春宮生活和執政：這裡緊鄰她發跡之地的儲秀宮，儲秀宮的環境、佈局、景致和氣息等等，她都十分熟悉，生活較為方便；長春宮則是政務之地，這裡有先帝的墨蹟。

　　長春宮的前殿，懸掛著乾隆皇帝禦書的大匾：敬修內則。

　　每年春節的喜慶日子，宮人們都要在這長春宮的西壁，懸掛宮訓圖《太姒誨子》，講的是西周開國之君周武王之母太姒，教誨周武王的故事。乾隆皇帝還特地撰寫了《太姒誨子贊》，書法大家梁詩正奉旨抄錄，宮人將此贊懸掛在殿內東壁。

　　長春宮的後殿，是著名的孝賢皇后生活的地方。這裡懸掛著乾隆皇帝的御筆題匾：德協坤元。乾隆皇帝還在西室題寫禦匾：德洽六宮。

　　最為關鍵的是，長春宮懸掛著咸豐皇帝親筆題寫的宮名匾額：長春宮；更為重要的是，前殿門上的匾額也是咸豐皇帝的御筆：瀓心正性。禦匾上印有皇帝的御用印章，字體遒勁有力。

　　值得一提的是，這東西六宮的其他任何一座宮院，都沒有留下咸豐皇帝的御筆墨蹟。這是發動政變之後，精於權術而又獲得了垂簾聽政權力的慈禧太后，選擇居住在這長春宮的真正原因。

　　回京之後的日子，是政局的紛亂時期，朝中、宮中，事務異常繁忙。

　　兩宮太后都居住在長春宮：慈禧太后住在平安室，慈安太后住在配殿之一的履綏殿。

　　從同治元年到同治十年，是慈禧的"垂簾聽政"時期，在這特殊的十年，慈禧與慈安兩宮太后，都一直居住在這長春宮。每年的元旦、春節、萬壽節、千秋節等重大年節和宮中慶典活動，少年的同治皇帝通常是先到履綏殿，向母后皇太后慈安行禮問安，然後再到平安室，向聖母皇太后慈禧行禮問安。

　　兩宮太后回到這宮院，感慨萬千。她們帶著少年同治皇帝，漫步在這長春宮中，仔細地端詳先帝題寫的禦匾：瀓心正性。

　　慈禧太后默默無語，她想起了兩情相悅的咸豐皇帝，心如刀割。物是人非，宮殿猶在，庭院猶在，合歡樹依然枝繁葉茂，心上人卻駕鶴西去了，杳無蹤影。

　　兩宮太后慢慢遛步，走出長春宮，走過西二長街青磚面地的甬道，往北就是緊鄰的咸福宮。宮院依舊那麼幽靜，婷婷玉立的合歡樹，已經長得十分高大了，與儲秀宮裡的那一棵是同時裁種的，兩棵競相瘋長，風姿綽約，秀麗挺拔。

　　慈禧太后站在樹前，靜靜地細看，看每一片樹葉，看它傲立蒼天的優美姿容。

　　慈安太后不解地說：妹妹，你就這麼喜歡這合歡樹？

　　慈禧太后點點頭，慢慢地說：是啊，多少年過去了？這樹長這麼大了。你知道這樹因何可愛？

　　慈安太后不解地搖頭。

　　慈禧太后吟道：

　　所愛夜合者，清芬逾眾芳。
　　葉葉自相對，開斂隨陰陽。

　　慈安太后笑道：這麼美，難怪你這麼喜歡，也難怪先帝那麼愛！

　　這一語雙關，一下子，竟讓慈禧太后臉紅了起來，感覺脖子以上都是火辣辣的。

　　慈禧太后漫步在這座曾經留下她美好回憶的宮院，感覺仿佛回到了那與先帝耳鬢廝磨的時光。先帝御筆匾額還在：同道堂。字體那樣有力，只是蒙上了灰，有點模糊。

　　慈禧太后不忍看下去，只輕聲吩咐安德海：徹底清潔。安德海恭敬聽命。

　　總管太監黃承恩快步奔來，跪奏：恭親王叩見。

　　慈安太后緊張地問：什麼事？

　　慈禧太后笑道：什麼事？垂簾聽政唄。

　　慈安太后不敢相信：垂簾聽政？大臣不是一致反對？

　　慈禧太后冷笑：一致反對？現在誰敢？肯定是一致贊成。

　　果然，在恭親王的操縱下，將勝保的奏請皇太后親理政務的奏摺和大學士賈楨、周祖培，戶部尚書沈兆霖，刑部尚書趙光一等人所上的《奏請皇太后親操政權以振綱紀折》，合在一起，一併上呈。

　　恭親王知道，這是慈禧太后所極願意看到的，文武唱和，內外呼應，形成了天下文武大臣共同奏請太后垂簾、親王輔政的大好政局。

　　慈安太后有點手足無措，因為她沒有裁理過政務，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更不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

　　慈安太后緊張地看著慈禧說：妹妹，咱們真的要垂簾聽政？怎麼聽啊？

　　慈禧太后從容地笑笑，輕聲說：姐姐，不用怕。軍政大事，有那些吃國家俸祿的臭男人，你只管坐在那裡就行了，少說，多聽，多看。

　　慈安太后瞪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少說多看就行了？當年先帝可是累得吐血啊？

　　慈禧太后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男人們打天下，坐天下，佔有一切。咱們女人們呢？

　　慈安太后似懂非懂地笑著回答：女人們侍候男人……

　　慈禧太后笑問：侍候男人？怎麼侍候？

　　慈安太后認真地說：女有四行，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何為婦德？不必才明絕異，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已有恥，動靜有法，是為婦德……

　　慈禧太后笑著搖頭：姐姐啊，你真是菩薩，難怪先帝誇你為女聖人！

　　慈安太后臉紅了起來，輕聲說：什麼女聖人，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婦道人家，哪能像男人那樣叱吒風雲的？

　　慈禧太后說：為什麼不能？

　　慈安太后說：妹妹啊，仔細聽。女兒經，要上心。早晨起，掃院門。燒茶湯，敬雙親。父母罵，莫做聲。出仕日，勸清政。撫百姓，勸寬仁。夫婦和，家道成……

　　慈禧太后笑了起來：姐姐啊，這《女兒經》，你時時牢記，真是難得啊！

　　慈安太后笑著說：這是明宮九蓮菩薩出資刻印的《女兒經》。

　　慈禧太后點頭說：雖是明宮的，不過，真是挺上口。看來教化女人，這三字經還很管用。吩咐下去，讓文士們寫一本《改良女兒經》吧！

　　慈安太后也笑了起來：妹妹，你真有仁君之風啊。你說，做個男人多好，別像咱女人這樣，受罪！

　　慈禧太后笑著搖頭說：錯了，姐姐！做女人多好啊！男人們打天下，坐天下，佔有一切。女人們穿華服，戴首飾，享受一切！做男人好還是做女人好？當然做女人。男人要操心正事，女人嘛，每天吃好了，喝舒服了，光光鮮鮮，美麗漂亮了，管他什麼江山社稷、洪水滔天!

　　慈安太后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說得到跟真的似的！你看起奏摺來，哪一天不是一兩個時辰不眨眼？你真是錯生了個女兒身啊，造化弄人也！

　　慈禧太后難得一笑，更難得開玩笑：我要是男兒身，16歲就想要定了你！

　　兩個女人笑成一團，眼淚都笑出來了。

　　侍臣們說，這是她們在一起最美好的日子，也是她們一生合作之中，最開心的一次笑。

　　慈安太后止住笑，認真地說：妹妹，都說你會保養，因為你聰明過人。我比你小，看上去卻比你老多了！你說，女人快三十了，什麼最重要？該怎麼保養？

　　慈禧太后心情很好，說不出的高興。她笑著說：姐姐說笑話了，我哪裡比得上你？你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就會讓六宮粉黛無顏色！

　　慈安太后又一次粉臉通紅，直紅到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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