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34)_向斯

三四

　　可如今，他卻倒下了，就要走了，狠心地拋下我們娘兒倆！我們孤兒寡母的，將如何面對這如狼似虎的朝臣？！

　　懿貴妃越想越委曲，看著奄奄一息的皇帝，心如刀割，不禁在床邊抽泣起來。

　　咸豐皇帝重重地長歎一聲，終於醒了，很驚奇地看著懿貴妃，意思是：你怎麼在這裡？

　　懿貴妃坐近了一些，柔聲地說：皇上，好些了？

　　咸豐皇帝閉上眼睛，微微地搖搖頭。

　　懿貴妃再坐近些，更加溫柔地說：皇上，你……你有什麼安排？

　　咸豐皇帝面色困倦，眼光呆滯地看著她，不說話。

　　懿貴妃堅持著，柔情似水地說：皇上，您看，我們孤兒寡母，怎麼辦啊？

　　咸豐皇帝眼睛睜了睜，很陌生的樣子，一言不發。

　　懿貴妃哭了起來，哽咽著：你真狠心！我倒沒什麼，你兒子在這裡，你可憐的兒子，怎麼辦啊？

　　咸豐皇帝衰弱地說：兒子，當然是嗣君，繼承皇位。我，已有安排。

　　咸豐皇帝又昏死過去。

　　懿貴妃拉著兒子，憂傷地離開。沒有任何結果，但兒子定為儲君看來是沒有問題，這讓她稍稍放了心。她知道，從夏天那次落水事件之後，皇帝就一直冷落她，她漸漸沒了自信，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她一直沒弄明白，怎麼會發生落水之事呢？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春日黃昏，薄霧迷蒙的湖面上，許多彩蝶飛舞，景色十分迷人。

　　身穿一身雪白衣服的皇帝，興高采烈地來到懿貴妃蘭兒的寢宮，看著空中五彩繽紛的景致，感歎：蘭兒，真正風景如畫啊！咱們去湖上蕩舟？誰會划船？

　　蘭兒高興地自告奮勇：我會呀，皇上！你忘了，我是水鄉澤國的江南美人！

　　咸豐皇帝有些疑惑：你會划船？

　　蘭兒自信地說：皇上，沒問題，我要親自為你操楫蕩舟！

　　來到湖邊，輔政大臣肅順剛好也來了。已經上了畫船的皇帝，風流倜儻地對肅順笑道：順卿，你來晚了！寂寞黃昏，正是良宵時節。你得等我划船回來再奏！

　　蘭兒正舉楫劃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畫船搖晃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回話的肅順，眼看狀況危急，大聲叫喊：皇上當心！

　　話音未落，皇帝已經一頭栽進了湖裡。近侍們手忙腳亂地跳進了水，救起了皇帝。肅順也跳進了水裡，一身是水地護著皇上，一直護送著回宮。

　　懿貴妃蘭兒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孤獨無助地看著這一切，也是一身濕透，怔怔地回宮換衣。

　　一場高高興興的春遊泛舟，就這樣不歡而散。

　　咸豐換好衣服，驚魂未定，對愛臣肅順說：怎麼會這樣！

　　肅順跪伏在咸豐皇帝面前，小聲進言：皇上，微臣有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咸豐笑道：但說無妨。

　　肅順聲音更小，湊近過去，幾乎耳語：皇上以為，這次落水，是意外失手？

　　咸豐有點吃驚，心想：不是意外，難道是蓄謀已久？

　　肅順看著皇帝正不解地看著他，輕聲說：皇上，懿貴妃早就有篡逆之心，這是蓄謀已久！

　　咸豐皇帝不禁大驚：篡逆之心？

　　肅順認真地說：皇上可知道先祖誓言？

　　咸豐皇帝點頭：知道。

　　肅順神秘地說：葉赫那拉氏，只要有一女子，也要滅亡滿洲！懿貴妃，就是葉赫女子！

　　咸豐皇帝搖頭：就她？還不致於！

　　肅順嚴肅地說：皇上！皇上千秋之後，載淳繼嗣，她就是皇太后了。

　　咸豐皇帝想一想，不無憂慮地說：我也在想這事，記得漢武帝殺鉤弋夫人故事？我也會這麼做。

　　肅順認真地看著咸豐，意思是說：真的會這麼做？

　　咸豐皇帝順手拿起朱筆，寫道：朕死，殺懿貴妃以殉，勿使覆滅我宗。

　　寫完之後，咸豐皇帝兒戲似地看一看，自己收了起來。

　　肅順隨之笑笑說：不過，大清如日中天，一個小女子，能幹出什麼！

　　安德海後來進奏，說皇帝和肅順密談了許久，內容不詳。

　　懿貴妃蘭兒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畫船會突然失控，不知道肅順說了些什麼，但從那之後，皇帝就真正開始冷落了自己。看來，肅順沒說什麼好的！

　　7

　　半夜時分，咸豐皇帝醒了過來，整個人像是康復了一樣，感覺很好。

　　咸豐知道，這可能就是迴光返照了。他吩咐：召皇后。

　　皇后悄悄來到皇帝的身邊，忍不住淚流滿面，哭泣起來。

　　咸豐還躺在床上，半閉著眼睛，想著自己的心思。這時，聽見有動靜，睜開眼睛，發現皇后正睜著一雙痛苦的眼睛，憂傷地看著自己，充滿愛憐和關切。

　　咸豐皇帝示意所有人員退下，他伸出骨瘦如柴的右手，拉著端莊美麗、一臉淚水的皇后，悲傷地說：別哭了，皇后，你要多保重。

　　皇后聽了這話，心如刀割，哭泣得更加傷心了。

　　咸豐皇帝示意她平靜下來，沉重地說：皇后，我這病，恐怕好不了，時間不多了。

　　皇后瞪著一雙更加驚恐的眼睛，仿佛天要塌下來了一樣：皇上？不會的，您會好的！皇上，您要靜心療養，一定會長命百歲！

　　咸豐皇帝看著皇后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滾落，心如刀絞。

　　咸豐的眼淚也不禁流了下來，他伸出手，為皇后擦拭眼淚，一字一頓地說：皇后，你是一個好皇后，好女人，可稱得上是女聖人。

　　皇后半張著嘴，剛要說話，被咸豐止住了。

　　他繼續說道：你太善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管不住她的！

　　皇后呆愣在那裡，張著嘴：她？

　　咸豐鄭重地說：我死後，懿貴妃必定母以子貴，與你並尊為太后。她很能幹，很厲害，絕非良善之輩，不會安分守已。我想過仿漢武帝立子殺其母，可是，我下不了手。大臣也絕非等閒之輩，特別是肅順。我想了許多種辦法，覺得還是這樣安排更好些。

　　咸豐皇帝喘了口氣，沉吟片刻，繼續說：兩宮太后，以你為尊。我留下了兩枚印章，一份是你的，一份是嗣君的，只有兩枚印章同時鈐蓋在詔書前後，方才有效。如果懿貴妃失德，你可召集大臣，出示這份密旨，將她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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