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23)_向斯

二三

　　咸豐皇帝點點頭：它的功效很奇特，能蠲人之忿，消人憂愁，看上去又是一片青綠，所以，人們愛稱為青裳。古人就說，欲蠲人之忿，則贈以青裳。青裳又名合歡，又名蠲忿，巨室之家第宅園池皆植之，能令人消忿。

　　蘭兒看一眼孩子，望著院外，幸福地說：合歡，老人家叫它有情樹，說它是吉祥樹木。夫婦合婚時共飲合歡花泡的合歡茶，會一生和合；一家人一起喝合歡茶，會歲歲平安，幸福美滿。

　　咸豐皇帝高興地叫道：好，上合歡茶！

　　侍女不解地小聲嘀咕：有情樹？樹還有情？

　　咸豐皇帝興高采烈：是啊，樹也有情。古代聖主虞舜，一生為國操勞。晚年的時候，他巡遊到南方，不幸死于荒野，葬在九嶷山（湖南寧遠縣）。他有兩個愛妃，一個是娥皇，一個是女英。她們聞訊後，一路哭泣著，來到湘江，到處尋找夫君帝舜。可是，四野尋遍了，哪裡有他的影子？她們就那樣，天天悲哭，淚水哭幹了，眼睛裡開始流血，血流盡了，她們也跟著夫君帝舜去了。

　　咸豐皇帝眼睛濕潤了，蘭兒眼睛紅紅的，侍女也一臉是淚。

　　咸豐皇帝接著說：後來，人們在湘江邊的草地上，看見她們灑下血淚的地方，長出了一種淚跡斑斑的竹子，很美麗，人們稱為湘妃竹。據說，娥皇、女英，都成了仙女、神女，她們的神靈與帝舜的精靈合而為一，就是香魂萬古的合歡樹，永遠晝開夜合。

　　咸豐皇帝透過竹節窗櫺，看著遙遠的南方，吟道：

　　虞舜南巡去不歸，二妃相誓死江湄。
　　空留萬古香魂在，結作雙葩合一枝。

　　合歡樹送來了，咸豐皇帝和蘭兒一起親自動手，裁種了這棵合歡樹。

　　蘭兒對咸豐皇帝說：你許個願。

　　咸豐皇帝笑著說道：晝舒夜合，合歡樹下許心願，願蘭兒與我成雙合一枝。

　　這是上聯。咸豐皇帝知道蘭兒喜歡對對聯，就出此上聯。他笑著說：該你了。

　　蘭兒閉上眼睛，默默無語，心中說道：晝舒夜合，天長地久！

　　蘭兒已經對出了下聯，但她不想說出。

　　咸豐皇帝心花怒放，看一眼美麗動人的蘭兒，鄭重地吩咐：來啊，著封懿妃為懿貴妃！

　　懿貴妃冊文，由咸豐皇帝親自擬定，對蘭兒讚美有加：

　　懿妃那拉氏，賦性柔嘉，秉性淑慎。祥開麟定，恩奉龍章。瑞毓螽詵，吉符燕喜。

　　既蕃禧之茂介，宜顯秩之攸加。是用晉封爾為懿貴妃。賜之寶冊。

　　這一年，懿貴妃蘭兒只有23歲，入宮已經5年了，經歷了爭寵、鬥妍的五個難忘的春秋，也感受了相互傾軋、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猶如一個無聲戰場的五年宮廷生活。

　　這一年，咸豐皇帝28歲。這位從心底討厭政務的皇帝看著美豔如花的蘭兒，從一個小女孩到一個成熟女人的成長過程，他感到惶恐和驚奇。他不禁捧著這張瓜子一樣秀麗的小臉，看著那雙會說話的丹鳳眼睛，感慨地說：蘭兒，你長大了。

　　大阿哥從出生到一周歲，經過了洗三、小滿月、大滿月、百祿和啐盤五次隆重而熱鬧的儀式，也經過了五次大型送禮和賞賜活動，大阿哥就獲得了金銀珍寶禮物，多達800餘件；衣服、被褥、鞋帽之類，達560餘件；荷包、珍玩之物，大約70餘件。

　　15

　　太平軍橫行東南，咸豐皇帝憂心忡忡，整天忙亂得焦頭爛額。

　　太平軍猛攻浙江，江南大營陷入危境。咸豐皇帝只好再次聽從蘭兒的建議，不顧滿洲眾大臣的反對，毅然起用曾國藩，讓他辦理浙江軍務。

　　曾國藩困於江西，他的三弟曾國華率兵往救。不久，曾國華在三河大戰中慘死。

　　曾國藩一日一夜大聲痛哭，在悲痛中寫下了一首《哀詞》，最後寫道：

　　骨不可收，魂不可招。崢嶸廢壘，雪漬風飄。
　　生也何雄，死也何苦。我實負弟，茹恨終古！

　　曾國藩最愛的是小他13歲的四弟曾國荃，因國荃在家中排行第九，就稱為九弟，這位九弟也是全力幫助國藩，投身戰事之中。曾國藩十分惦念著這位九弟，特地在戰場上寫了一首《憶弟詩》送給他，此詩隨之傳遍了江南：

　　無端繞室思茫茫，明月當天萬瓦霜。
　　可恨良宵空兀坐，遙憐諸弟在何方？
　　紛紛書帙誰能展？豔豔燈花有底忙？
　　出戶獨吟聊妄想，孤雲斷處是家鄉！

　　父親去世、三弟犧牲，曾國藩悲痛欲絕。他更加關心自己的四弟、五弟。他知道，三弟、四弟、五弟都是上等之資，是難得的國家所需的棟樑之才，他為此賢不避親，舉薦他們效命於朝廷。

　　小他17歲的五弟國葆，更是一位非常之器的人物。曾國藩稱他：智足以定危亂，而名譽不並于時賢；忠足以結主知，而褒寵不逮於生前；仁足以用部曲，而妻孥不獲食其德；識足以祛群疑，而文采不能伸其說。

　　滿洲大臣們對曾家父子掌握兵權，頗多微詞。咸豐皇帝雖然依賴著曾國藩掃平長毛賊，但大臣所言，也讓他心中耿耿。

　　內心痛苦之時，咸豐皇帝就問蘭兒。蘭兒十分堅決：曾氏盡心為國，一家忠烈！

　　曾國藩五弟國葆，與國荃會師安慶不久，染疾病死軍中。

　　曾國藩告誡四弟：千萬不要冒進，步步為營。

　　四弟國荃於是在軍營手書一聯：

　　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穩當，次求變化；
　　辦事無聲無息，既要精到，又要簡捷。

　　參劾的奏章隨之送到御前，稱曾氏兄弟不慌不忙，明哲保身！

　　咸豐皇帝嚴旨切責曾氏兄弟。

　　太平軍年輕的忠王李秀成進軍蘇州、杭州，英王陳玉成縱橫安徽南北。江南大營完全潰敗了，兩江總督沒了蹤影，文武百官四散逃竄。

　　憂心如焚的大臣認為曾國藩平亂不力，應當斬首示眾。

　　咸豐皇帝知道，東南局勢，全靠曾國藩了，怎能諉罪於他？

　　咸豐皇帝來到儲秀宮，看見懿貴妃蘭兒正在看一疊文稿，原來是曾國藩的詩文書信和長毛賊的造反檄文。

　　咸豐皇帝看一眼：

　　夫天下者，中國之天下，非滿洲之天下也！

　　寶位者，中國之寶位，非滿洲之寶位也！

　　子女玉帛者，中國之子女玉帛，非滿洲之子女玉帛也！

　　咸豐怒火中燒，一下子恨恨地把這造反的檄文撕得粉碎：怎麼能看這些東西？

　　蘭兒認真地說：皇上，知己知彼，百戰不怠。長毛賊以奪取天下為己任，一定要斬草除根。依靠誰？漢人！

　　咸豐皇帝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給懿妃蘭兒：這是曾國藩哭悼其四弟國華的挽聯。

　　蘭兒細看：歸去來兮，夜月樓臺花萼影；行不得也，楚天風雨鷓鴣聲！

　　蘭兒眼圈都紅了，小聲說：漢人之中，誰可信賴？曾國藩、左宗棠之流啊。

　　咸豐焦慮之心，稍稍平復。他慢慢地說：懿妃，這正是我想的。

　　蘭兒說：東南之局勢，十分危險，一定要信任和倚重曾國藩之眾！

　　咸豐皇帝點頭：大學士穆彰阿、肅順、文慶諸人，也持此議。兩江總督之職，交胡林翼如何？

　　懿貴妃搖頭：胡林翼經營湖北，正是得心應手的時候。兩江總督，曾國藩似乎較為合適。

　　咸豐皇帝驚奇地望著蘭兒：不如讓曾國藩幹吧，上下游就都得人了！這是肅順說的，你們看法如此一致。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蘭兒笑道：皇上，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啊！我等小女子，能幹什麼！

　　咸豐拿出一封奏摺：這是曾國藩薦舉李鴻章的摺子。肅順主張重用，他還感歎，唯楚有才啊！這個肅順，真是愛才！

　　蘭兒不知道皇上是誇獎誰愛才，她細看奏摺，只見一生謹慎的曾國藩這樣高度評述李鴻章：才大心細，勁氣內斂，可勝江蘇巡撫之任。

　　蘭兒點頭：東南有此楚才，三年之內，可保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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