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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莽古爾泰只得半信半疑地說:「不至於罷!這……這留以後再……再說!到那時候,他若真是那種人,咱就……就先把他給殺了!」

  德格類苦笑了幾聲,無可奈何地說道:「這種人,他踩著俺的肩膀上去了,然後將咱一腳踢死!他就是這麼一種人!」

  莽古爾泰見德格類已經鬆口,也就不再與他爭論。只是又關照一句:「到時候,你可不能標新立異,打橫炮啊!」

  說罷,莽古爾泰便出去了。

  再說烏拉納喇氏大妃,自努爾哈赤又複立她為大妃之後,處處謹慎,時時小心,再不像往日那麼恃寵跋扈了。

  這次努爾哈赤在寧遠負傷之後,由於她精心護理,傷勢很快好轉,後來又得了癰疽症。

  自努爾哈赤去清河療養後,烏拉納喇氏心裡一直忐忑不安。她心裡一直在想,三個孩子尚小,長子阿濟格十八歲,次子多爾袞十五歲,最小的多鐸才十三歲。

  儘管努爾哈赤喜歡多爾袞,說他「聰穎異常」,認為他將來「有出息」,但是,一旦他的父王不在,命運會怎樣呢?

  對代善,她早已失去往日的依戀之情了。她也意識到代善的立儲地位,早已動搖。將來,最有希望的是皇太極了。

  這一陣子,她常與三個兒子一起談話。阿濟格對皇太極的印象極差。那次,德格類與皇太極爭吵時,他就在座。當時,一氣之下,他真想一刀將皇太極捅了。

  但是,冷靜下來,他又覺得那樣做有些過頭,會增加父王的痛苦,從對父王的敬畏之情出發,他才沒有那樣做。

  多爾袞與阿濟格的個性不大一樣。雖然他只有十五歲,不僅聰穎異常,而且處事靈活。也許是因為腦瓜子靈的緣故,在十六個兄弟當中,外加阿敏等堂兄弟,以及嶽托、薩哈連等侄兒輩,他都處得來。

  平日,多爾袞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特別是他那眉清目秀的面容,一頭烏黑的亮發,滿口雪白的牙齒,加上他那瀟灑的風度,使眾兄弟、侄兒們,深深為之傾倒!

  有一次,他到皇太極府裡去,不巧他的八皇兄不在。無意間竟邂逅到他的八王嫂——博爾濟吉特氏。

  二人一見面,相互直視了好長時間。這博爾濟吉特氏,在努爾哈赤的子媳中,是長得最美的;而多爾袞,在努爾哈赤的子侄中,也是生得最漂亮的。

  由於各人的美貌,都是早有所聞,只是未能見面。如今不期而遇,在兩人印象裡似乎久已認識了。於是叔嫂二人相視良久,才如夢中醒來一般。那博爾濟吉特氏莞爾一笑說道:「王子小弟今年十幾歲了?」

  「俺今年十五歲了。」

  「曖呀,俺比小弟只大一歲呢!」

  多爾袞一聽,忙彎腰施禮說道:「大這一歲,才正是俺的王嫂呢!」

  正當叔嫂二人說話之時,忽聽院裡傳來皇太極的聲音:「聽說俺的風流小弟來了?」

  隨著喊聲,皇太極笑哈哈地走了進來。

  多爾袞急忙上前施禮,說道:「八阿哥,你到哪裡去了?……」

  皇太極對多爾袞說:「父王不在瀋陽,衙門裡有些公事要處理,未能早些回來,實在抱歉。」

  「八阿哥說到哪去了,俺是無事來與兄長敘敘話,又沒有正經事兒。」

  自那天阿敏向他提醒以後,皇太極對多爾袞不得不親近起來。覺得這風流小弟深得父王寵信,說不定有朝一日真的成了汗王,還得在他身上早下一番工夫呢!

  於是,皇太極向博爾濟吉特氏說道:「你去廚房通知一下,準備幾個好菜,俺要與小弟喝上幾杯!」

  工夫不大,菜擺上了,酒端來了,兄弟二人邊吃邊喝,皇太極說:「小弟,你比俺幸福得多,不僅母親健在,而且有兄弟三人。俺就不能跟你相比了,母親早死,還就是俺一人……」

  皇太極說到這裡,真動了感情,禁不住流下了幾滴淚水。

  多爾袞忙說道:「八阿哥,你說到哪裡去了!即使同胞兄弟,也未必處得多好;處得好的,也未必都是親兄弟。別的不說,就說咱大金原來的五大臣,與俺父王之間,處得咋樣?再說,那舒爾哈齊倒是俺父王的親兄弟,又咋樣?」

  皇太極又笑著說道:「小弟,你說的這兩個例子,也真夠典型的,極有代表性。」

  多爾袞又說道:「古人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何況咱們都是共著一個父王,還不應該親麼?」

  皇太極急忙說道:「小弟,以後你有空就來,咱們要處得像親兄弟一樣,做到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肝膽相照,互助互幫。」

  多爾袞笑了起來,說道:「行!人阿哥放心好了,咱一定常來看阿哥阿嫂。其實,咱們本來就是親兄弟麼!」

  此時,站在一旁聽兄弟二人說話的博爾濟吉特氏,走過來說:「俗話說:打架要靠親兄弟,上陣還是父子兵。你八阿哥是一棵獨苗苗,正是山牆開門獨家村。希望小弟以後常來走走,像親兄弟一樣,那該多好!」

  多爾袞忙接著表示態度說:「王嫂放心,今後小弟一定常來,只怕王嫂還有嫌煩的時候呢!」

  皇太極接過去說:「不會的!你王嫂倒是一個好人,她也希望俺有一個好兄弟在身邊呀!」

  多爾袞靈機一動,急忙站起來,雙手捧著滿滿一杯酒,對博爾濟吉特氏說道:「請王嫂喝下小弟這一杯酒!」

  皇太極笑著對博爾濟吉特氏說:「喝吧!這是小弟敬你的酒。」

  博爾濟吉特氏只得接過來,一飲而盡。

  多爾袞忙說道:「王嫂好酒量!來,王嫂,小弟陪你再碰兩杯!」

  於是,叔嫂二人又連碰兩杯。皇太極非常高興,他對多爾袞說:「女人不會喝酒的不少,但是,一旦有會喝的,酒量都大得驚人。你王嫂的酒量也不小,俺平時與她一起喝,總是喝不過她!今天,咱兄弟倆一起跟她喝,看她到底能喝多少?」

  聽皇太極這麼一說,博爾濟吉特氏連忙站起來,笑著說:「你們兄弟倆,想聯合起來算計俺,俺才不上你們的當呢?」

  說完,就想溜走。誰知皇太極早已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說:「想溜哪成!你先與小弟連碰四杯,再與俺連碰四杯,來個八仙過海,然後才能讓你走。不然,咱兄弟倆就要罰你喝酒了!」

  博爾濟吉特氏只得重新坐下,說道:「你們已經罰過俺了,還要罰呢!真想讓俺喝醉呀!」

  多爾袞笑著說:「王嫂是海量,咱兄弟倆也未必是你的對手,你是不得醉的,就放心大膽地喝罷!」

  於是,博爾濟吉特氏又喝了一個「八仙過海」,仍沒有事。她站起來對皇太極說:「你陪著小弟喝吧,俺去準備一個床鋪,讓小弟喝完酒好去休息。」

  多爾袞連忙說道:「王嫂別去了,俺得回去休息。向兄嫂說句老實話,俺若不回去,母親會一直等著。」

  於是,三人又喝了一會,多爾袞站起身來告辭時,對兄嫂二人說:「謝謝王兄、王嫂對俺的款待,有時間的話,小弟一定再來叨擾!小弟這就告辭了!」

  說完,多爾袞彎下腰去,向兄嫂施禮。

  多爾袞正要走,皇太極匆忙喊住,說:「小弟,格已派人去備馬了,你還是騎馬回去吧!」

  正說著,侍衛拉著一匹棗紅馬來到院子裡。皇太極對那侍衛說:「你替十四王子牽著馬,送他到了府前,你再牽馬回來。聽明白沒有?」

  那侍衛立即說道:「俺知道了。」

  多爾袞回府,暫且不提。

  幾天後,清河那邊阿敏傳來口信說:「汗王想要大妃烏拉納喇氏去清河,……」

  皇太極得到這個消息,他與莽古爾泰商議,決定將這命令暫時壓下,不向別人訴說,更不讓大妃烏拉納喇氏知道。

  再說努爾哈赤於天啟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到達清河後,仍覺背瘡灼熱難禁,燒得渾身疼痛。

  八月一日,努爾哈赤派遣侄兒阿敏,代表自己,手拿祈詞,祭拜堂子,乞求天神、祖宗保佑。那祭文說:「天父、祖宗:你們的兒子——努爾哈赤,因為操勞過度,如今生病了。」

  「俺得給你們立像祭祀,請求你們發予慈悲,千萬保佑俺的病快點好。因為俺還有許多大事要做,要走的路還長呢!」

  「俺康復以後,將在每個月的初一,祭祀你們一次,月月不斷絕。……」

  之後,又殺牛,燒紙,祭祀神靈。

  次日,努爾哈赤覺得背上熱痛減輕,心中非常高興,以為是天父顯靈的徵兆。

  於是,他從病榻上起來,由阿敏攙扶,到院中走走。由於大樹遮蔽著火熱的陽光,雖是夏日炎炎,這裡卻涼爽宜人。

  努爾哈赤在樹蔭下的軟椅上坐著,與阿敏說著閒話。他看著阿敏,不由得說道:「你父親的早逝,俺才能多活這許多年;平日一想起這事,俺總覺對不住他,……」

  說到此,努爾哈赤老淚滾落下來,泣不成聲了。阿敏也陪著流了幾滴眼淚,勸說道:「這已是往事,不必再提了,免得難過。何況他也是死得其所,死得有意義呢!」

  努爾哈赤不禁想起了童年的往事。他說:「你父親從小就憨厚,不像舒爾哈齊的私心嚴重!記得有一次,你奶奶已去世兩個月了,俺到北山去挖參不在家。你大奶奶,也就是死去的阿敦的母親,見到他倆餓得走不動路,就送了一筐子玉米饃饃給他們吃。誰知舒爾哈齊藏起來一半,留自己偷著吃。你父親只吃了兩塊,等俺從北山回來,他躺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當時俺嚇壞了,忙用水拌著炒麵,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他,才救過來。那次,俺氣得要打舒爾哈齊,後來想想,覺得他也是餓呀,也是被逼無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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